生门

本文首发于纯文学杂志躬耕，节选部分。

卸货装货回程的路上，小舅看周茹的目光有些明目张胆的火辣。小舅以为这是他们三方都默认的解决方式，他的钱没了，但得到了一个媳妇，周茹的男人没了，有了新的依靠——这样陈诚就不用下辈子当牛做马了。不过周茹始终躲避着小舅伸来的红玫瑰，一路扭过头去看外面。小舅把音响开大，放声高歌哥哥呀妹妹呀的山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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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尽兴了又和周茹讲故事。其实跑很远的长途，我还有个搭档。我的搭档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到十八就跟车跑了，经验足也就有底气，不避讳我，有时把女朋友也往车上一塞。小伙子精力足，尤其喜欢开夜车，和女朋友听网上的段子笑得噼里啪啦。能在夜里到后面的铺位展展腿，让我真是感激不尽。可无论小伙子怎么明示暗示，我都坚决没给一对情侣在车上施展腾地儿。干过那事儿的车，再让我开，不是把我往茅坑里按吗？讲到这儿，小舅不自觉瞟了一眼后视镜，后面的铺位被周茹收拾得像去迎娶大姑娘一样干净漂亮。天已经麻麻黑了，他只要发出些微的响动，周茹都会不自觉一激灵。小舅明白了，后面的铺也占据了周茹全部的心思。

陈诚咽气的时候小舅哭得肝肠寸断，可才过了三天，小舅的悲痛就因为能单独和周茹相处减轻了不少。小舅还想再说些浑话，周茹给他嘴上插了一支烟，用火机点了，说我也给你讲讲故事吧。我父母是我三岁搬到城郊打工的。我爸给工地上扛石头，一回家躺在炕上像骡子一样喘气，我妈在城里学校门口卖烤红薯，裹着厚厚的棉衣，脸蛋冻得通红，围着柴油桶不断拿捏拾掇着烤好的红薯，可能她以为这样就能吸引学生来买。我就在那所学校读书，每次看见我妈冻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我真恨不得从地缝钻进去。我姑姑在医学院读了中专在城里开诊所，后来嫁了个城里人，帮她安排了正式工作。每次去他们家水果快坏完了都没人吃，而我们家一年到头就是夏天能敞开肚子吃几颗西瓜。从那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靠读书出人头地。小舅猛吸了几口烟，听周茹继续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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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嫁给陈诚是想彻底在城里扎稳脚跟，可朝夕相处才发现陈诚根本就不是我以为的绩优股。他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只是想对他严厉的母亲有个交待。私下里他各处旅行、寻寻觅觅，他幻想可以遇到那个和他长得很相似的父亲，其实他并不知道他活着的意义。所以他才那么容易被骗。别瞪我，我劝过，他不听。骗子不傻，我们也吃过大把红利，后来陷进去了才发现不对。让我留在这段婚姻里的其实是我婆婆。她临终告诉我陈诚是她未婚先孕的孩子，知青回城再也没有了联系。她费尽心机来到城市，凭借姿色，凭借夜莺般的歌喉有了城市户口，有了文工团首席歌唱家的地位，她求我好好关照陈诚。这样的女人才是我心中的楷模。

我的工作因为一直要迁就陈诚并不顺利，现在我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了。你的钱我慢慢还，你是个好人，只是——不是我心目中的伴侣。陈诚也是一等一的好人，他瞒着我去检查身体本来打算给你卖肾还钱的，可没成想自己已经是晚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