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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越 | 《唐会要》的成书及改作析因

宋初,王溥在苏冕《会要》、崔铉《续会要》的基础上,“补其缺漏”,整齐体例,编撰成《唐会要》一书,标志着我国古代会要体史书体裁的正式确立。作为我国古代会要体史书的代表之作,以往对它的研究侧重于考察其版本、流传及文本内容,然而对该书产生的社会成因,以及王溥对“会要”的改作成就则鲜有论及。本文拟从以上两方面略作分析,以待深化对它的研究。

一、王溥编撰《唐会要》的社会成因

《唐会要》成书于北宋初年,是王溥在苏冕《会要》及崔铉《续会要》的基础上,“补其缺漏”后的整合之作。该书的问世,标志着会要史体的正式确立。

《唐会要》问世于宋初,并由王溥独立编撰而成,并非偶然,其背后至少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值得探讨,一是会要史书在政治上的经世功能日益被统治者所看重二是史学发展自身的积累为续撰《唐会要》提供了素材三是王溥优越的个人条件是成功续撰《唐会要》不可或缺的因素。

《会要》一书产之于中唐史家苏冕之手,这是一部关于典章制度沿革的国史专著,时间涉猎,上自唐高宗下迄唐德宗,历时约180年。此书一经问世,便“行于时”,不仅深受时人的高度评价,亦为封建统治者所重视。延至唐宣宗朝,有鉴于《会要》广泛的社会影响力,以及有助施政的政治功能,唐宣宗下令续接苏冕《会要》,大中七年在宰相崔铉的主持下,召集杨绍复、裴德融、崔、薛逢、郑言等一批学者,将德宗至宣宗朝的典制故事编成《续会要》四十卷,会要史书的官修地位由此确立。五代时期,会要史书的经世功能普遍被统治者接受,唐朝的《会要》、《续会要》等典制史书,被奉为“经国之大典”,作为统治者施政的蓝本。不仅如此,统治者们还有意识地加强了此类史书的修撰,后周世宗显德五年(958年),窦俨奉命编纂的《大周通礼》,即“依唐《会要》门类”《玉海》卷六九编次而成。宋朝立国,也是奉唐制为圭臬,礼官谈礼,计臣言财赋,经常引用唐朝典文,会要史书颇受政府重视。

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王溥鉴于会要史书突出的致用功能,开始着手编撰《唐会要》。他在苏冕《会要》和崔铉《续会要》的基础上,重新编次厘订,又采集宣宗朝以后的史事,成《唐会要》一百卷。此书于建隆二年(961年)进呈宋太祖,获得了宋太祖的高度赞赏,“太祖览而嘉之,诏藏史馆”《郡斋读书志》卷五。

这一时期,史学的发展亦非由“大盗割据”、战火连年而中止,“(五代)各亦有史,太熙之风,往往有之”《南唐书·序》,史书编撰代有承续。统治者鉴于“经纬治乱”的政治需要,及其“取监前代,垂范后世”《五代会要》卷十八史鉴意识的增强,大力支持编撰史书,撰修前代史蔚然成风,并不时借助政府力量,访求前代遗书,作为撰写前代史的依据。晋天福六年四月,监修国史赵莹奏:“自会昌至天佑,垂六十年,……请下中外臣僚及名儒宿学,有于此六十年内撰述得传记,及中书、银台、史馆日历、制敕册书等,不限年月多少,并许诣阙进纳。”《五代会要》卷十八这些自唐武宗至昭宗五朝的各类采获资料,是后晋史馆群臣撰写《唐书》纪传部分的重要史料来源,后晋史臣据此编撰了《旧唐书》一书,同时对这些史料的搜集整理及其保存,无疑对以后王溥续编《会要》提供了方便。

这种大规模的寻访活动具有连续性,后唐长兴二年,史馆馆臣基于大中至天年间“四朝实录,尚未纂修”,上疏要求唐明宗下令政府“寻具奏闻,谨行购募”,具体施行即“委各于本道采访宣宗、懿宗、僖宗、昭宗以上四朝野史,及逐朝日历、除目、银台事宜、内外制词、百司沿革簿籍,不限卷数,据有者抄录进上”《五代会要》卷十八,唐明宗欣然从之,并优赏进献者,“即令各列姓名,请议爵赏”《五代会要》卷十八。这样连续的大规模搜访活动,不仅有助于前朝国史的编撰,同时亦为以后王溥续编会要提供了丰富的资料,使王溥对史料的甄选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

五代十国时期的史家以自己的撰史行为,自觉地为后世史家编撰史书提供便利,这种甘做嫁衣的无私精神,体现了中国古代史家优良的史德。后晋起居郎贾纬鉴于武宗以下六朝实录缺略的情况,“搜访遗文及耆旧传说,编成六十五卷,目为《唐朝补遗录》”,旨在“以备将来史官条述”《五代会要》卷十八。此后王溥续传唐人会要,补充宣宗以下史料,而《唐朝补遗录》正是这一时期的史料汇编,此书对王溥而言助益匪浅。王溥成功续传唐人会要,贾纬之功实不可没。

《唐会要》的续修成功,还与王溥长期的仕途阅历、修史经验及个人才识有关。王溥,字齐物,并州祁县人,于后汉乾中登进士甲科,为秘书郎。后周建国后,王溥表现出非凡的政治远见,深受太祖、世宗重用,恭帝时已为三朝重臣,官至右仆射。这一时期,王溥开始与扈蒙、张淡、王格、董淳等人共同编撰《世宗实录》,王溥本人负责监修国史。入宋后,进位司空,旋迁司空而为太子太保,加太子太傅,迁太子太师,太宗太平兴国初年,封祁国公,七年离世。王溥在长达三十多年的仕途生涯中,历后汉、后周、北宋三个朝代,位高权重,出于应对政事的需要,尤为熟知典章制度的因革情况同时他还积极地倡导编修国史,利用撰修国史的机会,大量涉猎前朝实录。因而他拥有别人所不具备的条件,其优越的政治地位、编撰国史的丰富经验,是其成功续编前人会要的社会条件。另外,王溥本人亦好学嗜书,史称“溥好学,手不释卷”“溥刀笔家子,而好学始终不倦”,又称“溥好聚书,至万余卷”。《宋史·王溥传》,王溥勤奋好学,造就了他深厚的学术功力热衷于收集图书,亦使他的学术视野日渐开阔,这都为王溥成功续编《唐会要》提供了有利的学术条件。

总之,《唐会要》一书的产生,既有现实政治氛围的催生,又有史学自身发展的推动,同时亦与王溥优越的个人条件和丰厚的学术积累密切相关。

二、王溥对《唐会要》的改作情况

目前史学界对苏冕《会要》与王溥《唐会要》二者的关系,众说纷纭,意见不一,主要存在二种说法,一为仿照续编,一为续编基础上的改作。笔者较为倾向于后者。实际上,王溥对《会要》既有续编之事,即在时间断限上续写唐宣宗以后至唐昭宗四朝的典章制度,在内容上完备了有唐一代的典制因革同时亦有改作之实,即指王溥在续接史事的基础上,融苏氏《会要》与崔氏《续会要》于一体,重新进行编排组合,在形式上统一体例,使《唐会要》以不同于《会要》的全新面目流传行世。

事实上,王溥确实是围绕这两个方面续撰前人会要的。《宋史·王溥传》曰:“溥好学,手不释卷,尝集苏冕《会要》及崔铉《续会要》,补其缺漏,为百卷,曰《唐会要》。”就此而言,王溥对前人所修会要,重点做了两个方面的工作:一是“补其缺漏”,在内容上续接唐宣宗大中六年以后的史事,即如四库馆臣所谓“采宣宗至唐末事续之,为《新编唐会要》一百卷”,完整再现李唐王朝社会制度的发展沿革的历程二是“集”作,所谓的“集”,当不是简单的连缀、拼凑,而是出于统一体例的要求,把苏氏与崔氏两书结构全部打破,再融入宣宗朝以后的史料,重新编排组合。

对于王溥续补唐宣宗至唐末的史实,目前学界已成定论,兹不赘言,下面针对王溥改编前人会要的情况略作分析,以说明《唐会要》实为王溥对前人的整合、集成之作。

首先,王溥所撰《唐会要》内容宏富,巨细兼收,所涉内容极其庞杂,这与苏冕编撰《会要》讲究春秋笔法,严格限制内容的取舍精神有违,由此言之,王溥确实对前人会要有所改作。苏冕是以撰写国史的方式来编撰《会要》的,他自谓“《会要》亦国史之支也,学于史,宜取法《春秋》,以是不宜备书”《唐会要·月蚀》卷二十四,可见他编撰《会要》非常讲究春秋笔法,有严格的内容取舍标准。实际上,苏冕编撰的所谓国史“会要”,与杜佑《通典》在编撰精神上是相通的,《通典》所谓“非圣人之书、乖圣人微旨不取焉,恶烦杂也事非经国礼法程制亦所不录,弃无益也”《通典·序》。由此可见,史书编撰讲究笔法,严格限制内容去取,可以视为唐代史家一个共有的编撰原则。但王溥《唐会要》较为全面地记录了有唐一代典章制度,所涉内容极为繁富、庞杂。王树民《中国史学史纲要》把《唐会要》所列五百一十七细目分为13类张传玺在《中国历史文献简明教程》一书中,将其分15类谢保成于《中国史学史》一书中,又把它归列为16大类而瞿林东先生基于《唐会要》内容的庞杂与繁富,认为“如果概括的更明确一点”,可以归结为19大类。从以上专家对《唐会要》的分类情况来看,均已超过了《通典》所分九类与《旧唐书》分列的十个类目,《唐会要》在内容方面繁富的特点自不待言。无怪乎宋人文彦博称《唐会要》“凡当时制度沿革,粲然条陈无遗”《五代会要·跋》,该书实可谓是唐代社会制度的百科全书。

其次,《唐会要》体例看似混杂实则灵活的特征,与唐人编撰史书注重整齐体例的做法有异。有唐一代,官修、私修典制史书,都非常讲究撰述方式,前者如《唐六典》“官领其属,事归于职”,后者如《通典》则“每事以类相从”,依事类编年叙事,亦都体例统一,结构严谨。与之相悖的是,为了能收纳更多的内容,《唐会要》在体例上不立大类,只分细目,且有的一目之中又有上下或者上中下之分,都是基于内容的多寡灵活划分对于无法归类的事迹,则另立杂录附于相关细目之后,以求巨细无遗,即“其细琐典故,不能概以定目者,则别为杂录,附于各条之后”,体现了撰者为包揽更多的内容,而在体例方面所作的变通之举。《唐会要》只按内容条分细目不立大类,设置“杂录”广受博取的做法,使得全书在体例上显得自由散漫、较为驳杂,这显然不符合唐朝人编书的习惯,更不像是声言要学习《春秋》的苏冕做的,实际上这只可能王溥所处的五代至宋鼎革之际的时代风气有关。

另外,从《唐会要》中苏氏21条论议的位置杂处,以及形式不一的情况,亦可断定王溥对唐人会要的改作属实。如前面所言,唐人撰写史书注重体例的前后一致,文中论赞的位置相对都是固定的,如《五代史志》、《通典》等,要么前领,要么后置,体例统一,结构严谨,修撰者有着明确的史法意识。生活于此一时期的苏冕,自谓编撰《会要》要“学于史”,因而在发表论议这方面,理当统一处置,自不当如《唐会要》中关于苏氏的21条议论的杂乱措置,有的近前,有的靠后,有的居中,位置完全不固定而且形式上也有变动,时而“苏冕曰”,时而“苏氏曰”。这种“论曰”位置杂处、形式有变的情况,不仅有违于唐人撰写典章政书的风格,而且亦与苏冕“学于史”的编撰精神有异,笔者认为这恰恰反映的是王溥的“集”作特点。

最后,《会要》、《续会要》及《唐会要》三书并行流传三百多年,它们之间不能在短时期内相互因替的事实,恰恰说明《唐会要》并不是对《会要》与《续会要》的简单、机械地连缀,而是在二者的基础上整编后的新作。

南宋学者洪迈在《容斋四笔》卷十一《御史风闻》条中,明确指明曾引用过苏冕《会要》的材料。王应麟《玉海》卷一三八“兵制”中,有关于唐代府兵制度的记载,谷霁光先生考证认为,《玉海》所引是苏冕《会要》,而不是王溥《唐会要》。《玉海》卷二八“艺文”有元和四年唐宪宗亲制《君臣事迹》一条,王应麟曾把这个记事与王溥《唐会要》作了比较,认为《唐会要》宰相杂录作“(元和)三年七月宣示宰臣”,与《续会要》所载“元和四年”在时间上有出入。由此可知,苏冕《会要》、崔铉《续会要》以及王溥《唐会要》在南宋末年曾并行于世。

三书两宋时期并行于世这一事实,正说明王溥所撰《唐会要》一书,与苏氏与崔氏之作,各自有其不同的学术价值,因而王溥的《唐会要》,并非只是对苏冕《会要》及崔铉《续会要》的简单续写,而是进行一番重新糅和后,再次编订整理的结果。相反,如果说王溥仅仅是把苏氏与崔氏之作连缀成篇,不作任何改动,然后再把宣宗朝以后的事情,机械地平添在后,那么可想而知,此本《唐会要》一经传世,苏氏与崔氏之作决不可能再有单独行世的必要了,而且历经两宋长达三百多年的时间,更是没有可能。

概言之,从《唐会要》所收内容繁富庞杂、体例看似混杂实则灵活的特征,以及三书并行流传几百年的情况而言,王溥对前人会要“集”作确凿,而且亦是成功的。

(转引自《淮北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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