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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琳琳 | 扬雄《蜀王本纪》文本流传考述【肆零玖學刊•扬雄专题•2020第2期•总第5期】
四川省成都市肆零玖學社主办主管
   以文会友 JOURNAL OF SILINGJIU
扬雄《蜀王本纪》文本流传考述
苏琳琳 |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主要从事中国古典文献文学研究本文收录于首届四川省扬雄研究中心全国硕博论坛会议论文集,如需转载请联系作者或本刊编辑部摘   要:扬雄《蜀王本纪》是有关蜀地文学与历史的稀有文献资料,成书于汉代,今已亡佚。今笔者考察《蜀王本纪》自成书以来的流传情况,有助于《蜀王本纪》的进一步整理和研究。《蜀王本纪》的文本流传主要有三个阶段,成书至唐代以前流传不广,唐宋时期主要以类书与古注等方式流传,宋后亡佚,明清开始有学者对其进行辑佚,极大地推动了《蜀王本纪》的流传。
关键词:扬雄;《蜀王本纪》;文本;流传
《蜀王本纪》为西汉蜀地大儒扬雄所作,主要记述了五代古蜀王及与蜀地相关的一些历史和传说。蜀地远离中原,正史只有司马迁《史记》有关于秦灭蜀的一些只言片语,记载很缺乏,而扬雄《蜀王本纪》对蜀地记载的总体容量大大超过了正史。随着三星堆、金沙等遗址的发现,相关考古竟能与《蜀王本纪》所载内容印证,所以扬雄《蜀王本纪》不仅是有关蜀地的文学书写,《蜀王本纪》也成了研究古蜀史非常珍稀的文献资料。越来越多的学者注意到它的价值,学术界大家如徐中舒、蒙文通亦有文章对其进行评述。
遗憾的是《蜀王本纪》今已亡佚,学术界普遍采用的是清代学者严可均所收录的《蜀王本纪》(简称严辑本),严辑本虽相对而言更全面,但它仅收录了26条,并非《蜀王本纪》的原貌,学术界也还未有学者详尽考述《蜀王本纪》自成书以来的流传情况,今笔者对《蜀王本纪》自成书以来的流传情况进行考述,有助于《蜀王本纪》的进一步整理和研究。
《蜀王本纪》的流传有三个主要阶段,第一是汉代到唐前的流传,这个阶段流传不广,书目未有对扬雄《蜀王本纪》的明确记载,但有关于《蜀王本纪》相关内容的著录。第二个阶段是唐宋时期,这一时期是《蜀王本纪》流传的高峰期,不仅有书目对扬雄《蜀王本纪》进行明确记载,古注和类书等开始大量引录《蜀王本纪》内容。宋代以后文献所著录《蜀王本纪》内容不出唐宋文献,所以《蜀王本纪》当在宋后亡佚。《蜀王本纪》第三个阶段的流传是明清时期,开始有藏书家和文献学家将亡佚的《蜀王本纪》从类书、注书中辑录出来,并进行校对,力图恢复《蜀王本纪》的完整性,最大程度拯救了《蜀王本纪》的亡佚,从而推动了《蜀王本纪》自明清到现在的流传。
《蜀王本纪》成书到唐代以前的流传情况
《蜀王本纪》成书于汉代,但有关扬雄《蜀王本纪》的记载,不见于《汉书.艺文志》,汉代至唐前的其他文献也未发现有相关记载,因为这个原因,有学者甚至怀疑《蜀王本纪》的著者问题,如徐中舒在《论<蜀王本纪>成书年代及其作者》一文中就提出《蜀王本纪》非扬雄所作,其根据之一就有和扬雄同时代的《汉书.艺文志》未著录《蜀王本纪》。但笔者认为也许是《蜀王本纪》在汉流传不广,因为东汉至晋文献有《蜀王本纪》的相关内容记载,东汉张衡《思玄赋》有引到《蜀王本纪》的内容:“鳖令殪而尸亡兮,取蜀禅而引世”,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对“巂”解释也有引到《蜀王本纪》望帝的内容:“巂,周燕也。从隹,屮象其冠也。㕯聲。一曰蜀王望帝,婬其相妻,慙亡去,爲子巂鳥。故蜀人聞子巂鳴,皆起云'望帝’”。以上两则材料虽并明确注明出自《蜀王本纪》,但从内容看,与唐宋时流传的《蜀王本纪》内容相似,确是受《蜀王本纪》流传的影响。张衡与许慎均处于晚于扬雄一个多世纪的东汉时期,所以可以证明扬雄《蜀王本纪》在汉代是有流传的,不过可能是流传度不广或者相关记载亡佚的原因,使得我们现在能看到在汉代关于《蜀王本纪》的记载很少。
不止东汉,东晋时期也有关于《蜀王本纪》内容的文献著录。东晋常璩在《华阳国志.序志》中就首次提到“本纪”和“扬雄”:“司马相如、严君平、扬子云、阳城子玄、郑伯邑、尹彭城、谯侍常、任给事,各集传记已作本纪,略举其隅。”常璩提到的“《本纪》”著者除扬雄外,还有“司马相如、严君平、阳城子玄、郑伯邑、尹彭城、谯侍常、任给事”,我们不知道哪一“《本纪》”为扬雄所作,且常璩未明确“本纪”就是《蜀王本纪》,所以我们更不能确定《蜀王本纪》为扬雄所作。尽管如此,通过比对《华阳国志.蜀志》与《蜀王本纪》,我们可以发现内容重合度非常高,虽然常璩没有详细说明,我们还是可以得出,《华阳国志》的创作受到扬雄《蜀王本纪》的影响,在东晋《蜀王本纪》依然是有流传的。
笔者认为《蜀王本纪》在汉至唐前流传度不广,除了引述扬雄《蜀王本纪》的相关文献亡佚的外,也有可能和文体有关。汉代崇尚史学,《蜀王本纪》本身的神话传说,为史学家所诟病,唐代史学家刘知己用史学家的眼光来评价《蜀王本纪》:“观其《蜀王本纪》称杜宇化而为鹃,荆尸变而为鳖,其言如是,何其鄙哉”。刘知己是唐代人,距离扬雄的时代已有 百多年,且在唐代《蜀王本纪》流传度极广,接受者增多,刘知己作为史学家依然认为其中的神话传说“何其鄙”,由此更可以窥见汉人对《蜀王本纪》的看法了。
《蜀王本纪》在唐宋的流传
从唐宋文献对《蜀王本纪》的著录可以考察《蜀王本纪》在唐宋流传度极广,著录《蜀王本纪》的文献增多,且《蜀王本纪》内容还影响到了唐代及以后的诗歌。唐代正式明确记载《蜀王本纪》名称以及著者扬雄,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最早对其进行著录的是魏征等所著的《隋书.经籍志》,将其归入地理类中:“《蜀王本纪》一卷,扬雄撰”。
《隋书》不仅明确名称和著者,并且还有卷数“一卷”,其后史书书目和相关文献皆受此影响,皆称“扬雄《蜀王本纪》”。如后晋赵莹主持编修《旧唐书》,宋代宋祁、欧阳修等所编著《新唐书》也有对《蜀王本纪》的记载,新旧唐书有可能是直接引录《隋书》,但足以说明至少在唐代《蜀王本纪》是以完整的一卷本形式流传的。笔者通过考察唐宋著录《蜀王本纪》的文献内容,得出唐宋《蜀王本纪》并未亡佚,以类书、古注等方式流传。
1.《蜀王本纪》在唐代通过古注流传
古注是对古书的注疏,往往注书家在对内容进行注疏时会征引他书不少材料。正是古注的这一特点,使得古注得以保存了佚书的一些材料,唐代古注最早以引录的形式保存。从现存文献来看,唐代古注书中保存的《蜀王本纪》保存的只是些零散的材料,内容很少,少则一条,多则几条。
李贤《后汉书注》、李善等《文选注》、司马贞《史记索引》三本古注都是唐代有代表性的注书,经常被他家转引,且此三家所引扬雄《蜀王本纪》内容在唐注家中比较全面,清代辑佚家辑佚《蜀王本纪》时,所引唐代注书也均引以上三家,或以此为异文校本,其他注家引录《蜀王本纪》内容不出此三家。所以笔者以此三古注本来考察《蜀王本纪》在唐代古注中的流传情况。
互相转引是各注家在引书时的习惯,以上注书也出现重叠的情节,如李贤注第一条与李善注第二条,均同引杜宇与鳖灵传说。
李贤《后汉书注》引《蜀王本纪》:
“扬雄《蜀王本纪》曰:“荆人鳖令死,其尸流亡,随江水上至成都,见蜀王杜宇,杜宇立以为相,杜宇号曰望帝相见,自以为德薄不如鳖令,以其国禅让之。”
李善等《文选注》引《蜀王本纪》:
“《蜀王本纪》曰:望帝治汶山下邑曰郫,积百余岁,荆地有一死人名鳖令。其尸亡,随江水上至郫与望帝相见,望帝以鳖令为相,以德薄不如鳖令,乃委国授之而去。”
值得注意的是,各注家也有未重复的内容,如司马贞《史记索引》引《蜀王本纪》:
“扬雄《蜀王本纪》云:禹本汶山郡广柔县人也,生于石纽。”
“《蜀王本纪》云:朱提有男子杜宇,杜宇从天而下,自称望帝,亦蜀王也。”
李贤《后汉书注》引《蜀王本纪》:
“扬雄《蜀王本纪》云:武都丈夫化为女子。颜色美绝,盖山精也,蜀王纳以为妃。无几物故。乃发卒之武都担土葬于成都郭中,号曰武担。以石作镜一枚,表其墓。”
“县前有两石对如关阙,号曰彭门。”
李善等《文选注》引《蜀王本纪》:
“扬雄《蜀王本纪》曰:蜀王之先名蚕丛、拍灌、鱼凫、蒲泽、开明,是时人萌,椎髻左言,不晓文字,未有礼乐。从开明上到蚕丛,积三万四千岁。”
“蜀之先称王者有蚕丛、柏灌、鱼凫、开明。是时人萌,椎髻左言。”
以上司马贞引大禹传说、李贤引武都山精、彭门传说、李善引五代蜀王传说,都是未重复的内容。以上可知此三家在引录《蜀王本纪》时,所引内容以差异性为主所以可排除唐代各注家辗转抄录《蜀王本纪》的情况,说明各注家在引用《蜀王本纪》时,都是随文直接引录。
2.《蜀王本纪》在唐代通过类书流传
尽管以上古注所引《蜀王本纪》文献有不重合的地方,但还不能就此说明《蜀王本纪》在唐代仍有流传,因为有可能均是从类书中录得,因为唐代类书关于《蜀王本纪》的内容记载更完善,且有些类书成书在古注前,如唐代类书《北堂书钞》和《艺文类聚》就均成书于司马贞《史记索引》前,《史记索引》所引《蜀王本纪》虽不与其他注家内容相同,但与类书《北堂书钞》和《艺文类聚》重合,完全有可能是转录类书中《蜀王本纪》的内容。如《史记索引》中独有的“武都山精”故事,欧阳询《艺文类聚》也有引录:
《蜀王本纪》曰:武都丈夫化为女。颜色美好,盖山精也,蜀王娶以为夫人。无几物故。蜀王发于武都担土,于成都葬之,盖地三亩,号曰武担。以石作镜一枚,表其墓。
除此以外,其他古注中“未重复”的部分也可在唐类书中找到,所以,古注虽不互相转录,但完全有转录类书的可能,通过以上材料似乎还不能完全推断出《蜀王本纪》在唐是未亡佚的。
现有材料虽不能证明《蜀王本纪》在唐代有与类书不同的版本,但在日本访求辑刻的丛书《古逸丛书》有关于《蜀王本纪》的一条文献记录,《古逸丛书》为清光绪间外交家黎庶昌于日本搜集我国散佚文献,编辑刊刻而成,其中据日本旧钞卷子本景刊的《琱玉集》里收录了扬雄《蜀王本纪》一条材料:
五丁,秦时力士也,始皇欲伐蜀,但以道险不通,乃作石牛置于 道,遗金于石牛上而进入蜀,又献蜀美女,时有一丈蟒蛇从山腹而入穴,五女往就观之。五丁力士遂共 蛇,山崩压五女,因名其山曰五妇山也,秦王遣兵随石牛后伐蜀,遂即灭之也。出杨雄《蜀王本纪》。
这条材料与唐文献中所载《蜀王本纪》均不同,现发现的所有国内《蜀王本纪》文献均记载“秦惠王”献美女、置金牛、伐蜀,《古逸丛书》载“秦始皇”;《古逸丛书》载“五妇山”,其他版本或作“五妇侯台”。更重要的是,国内所有文献对“献五女”、“金牛”情节均是分条摘录,就算明清辑佚家进行辑佚,对情节进行整合,还是将以上两个情节分开来,中间还插入其他条情景,而《古逸丛书》的载录我们看到的是将两个情节都包含的一个完整情节,所以《古逸丛书》应更接近于《蜀王本纪》原貌。而据黎庶昌《古逸丛书》介绍,此版本当在隋唐,最晚不过六朝:“书法颇劲,疑隋唐学生之所为,末题用纸若干张,天平十九年,岁在丁亥(玄宗天宝六载)某月可考见唐时卷子本旧式惟伪字颇多是必传钞之误,原 不如是也。”
而明清辑佚家在辑佚《蜀王本纪》时也没有将此提及或以此为校本,所以此条材料非转录而来。《蜀王本纪》在唐代流传很广,甚至还流传到了日本。
3.《蜀王本纪》影响唐代史学家和唐代诗歌
此外,《蜀王本纪》流传广泛,不仅影响注书家,还影响到史学家,比如上文提到的史学家刘知几,其著作《史通.杂说》里还记载了一个关于“扬雄《蜀王本纪》”特别重要的情节:“望帝化鹃”:
“观其《蜀王(或作主)本纪》,称杜魄化而为鹃,荆尸变而为鳖,其言如是何其鄙哉,所谓非言之难而行之难也。”
刘知己提到的《蜀王本纪》中“杜魄化鹃”的情景,和许慎《说文解字》所引内容一致,“望帝化鹃”在唐代是非常流传的一个说法,“望帝化鹃”、“杜鹃啼血”出现在唐代不少文人的作品中,已成为了非常重要和普遍的典故意象。流传度最广的莫过于李商隐《锦瑟》中的一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此外还有杜甫《杜鹃》:“杜鹃暮春至,哀哀叫其间。我见常再拜,重是古帝魂。”《杜鹃行》:“君不见昔日蜀天子,化作杜鹃似老乌。寄巢生子不自啄,群鸟至今与哺雏。虽同君臣有旧礼,骨肉满眼身羁孤。”在唐以前,还没有出现杜鹃啼哭的现象,唐代“杜鹃啼哭”、“望帝化鹃”及“望帝啼血”又乎都与君王有关,虽与《蜀王本纪》“望帝去时,子䳏鸣,故蜀人悲子䳏鸣而思望帝”有出入,当是《蜀王本纪》内容流传的一个演化。应是唐“安史之乱”背景下用望帝退位给相鳖灵来影射唐明皇被乱臣窃国一事,足见扬雄《蜀王本纪》对唐诗的影响。可见扬雄《蜀王本纪》在唐代不仅在古注、类书中有流传,还对对唐代文学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4.《蜀王本纪》在宋代通过类书流传
《蜀王本纪》不仅在唐有流传,在宋代也有流传,如宋代类书《太平御览》就收录大量《蜀王本纪》内容,还包括唐代文献没有的内容。《太平御览》是一部收录非常广的类书,因为收录了不少佚书,同时也有很强大的辑佚功能。《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提到《太平御览》的辑佚功能:“如郭义恭《广志》,沈怀远《南越志》皆已不传,诸家所援,据者以恂是编为最古,而《百川学海》及《说郛》所载寥寥数页,首尾不完,盖仅从类书钞撮数条以备一种,而恂之原本则已久佚,宋代《太平广记》、《太平御览》诸书征引颇夥”《太平御览》对《蜀王本纪》的辑佚功绩最大,我们现在所见辑本《蜀王本纪》就大部分出自《太平御览》,目前最完备的严可均收录《蜀王本纪》26条有19条出现在《太平御览》中,从严辑本《蜀王本纪》来看,唐代文献中缺少的部分,《太平御览》增加了很多。《太平御览》为目前我们所能看到的《蜀王本纪》辑佚本提供了最后最完整、最珍贵的文献材料。
宋代以后文献所著录《蜀王本纪》材料均是从《太平御览》及之前的书目著录或记载辗转抄录而来,所载的《蜀王本纪》文字内容都没有超出宋代及之前的文献范围,仅有个别异文而已。目前辑本的内容不出宋以后,说明在宋以后已无《蜀王本纪》的流传,所录《蜀王本纪》只能从唐宋著录中辗转抄录,由此,笔者判定,扬雄《蜀王本纪》不知什么原因在宋之后已亡佚,所以尽管我们从唐代史志目录可知扬雄《蜀王本纪》虽在当时以“一卷”本形式存在过,但由于宋后“一卷”本亡佚,导致今天我们只能看到唐宋《蜀王本纪》以类书和古注等形式保存着。
明清《蜀王本纪》的流传方式:辑佚
1.明清《蜀王本纪》辑佚三大家:郑朴、洪颐煊、严可均
《蜀王本纪》文献内容在宋无增出部分,至明代之前均散逸在各书中,没有完整的《蜀王本纪》存在。明清对《蜀王本纪》的辑佚使得散逸的文献完整化,极大地推动了《蜀王本纪》的流传,对《蜀王本纪》的辑佚始于明代,至清达到高峰。第一位对《蜀王本纪》进行辑佚的是明代学者郑朴,郑朴辑录《蜀王本纪》2条,《蜀王记》1条:
“蜀之先,称王者有蚕丛、折灌、鱼易、俾明。是时,椎髻左衽,不晓文字,未有礼乐。从开明已上至蚕丛,凡四千岁。次曰伯雍,又次曰鱼尾。尾田于湔山,得仙。后有王曰杜宇,出天堕山。又有朱提氏女,名曰利,自江源而出,为宇妻。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移居郫邑。”
“禹本没山广柔县人,生于石纽,其地名痢儿畔。 禹母吞珠孕禹,坼堛而生。 于县涂山娶妻,生子启。纪年曰禹,立四十五年。”
“秦王石牛,置金于后。蜀人以为牛便金。蜀王发卒开道,令五丁拖牛,置成都。蜀道乃通。”
郑朴所辑《蜀王本纪》虽然只有三条材料,但开了辑佚《蜀王本纪》的先河,其功绩是值得肯定的,但郑朴在辑佚时,未注明佚文出处,应是从《太平御览》辑得,也未对所辑佚文进行校笺。《四库全书》扬子云集6卷卷六的《蜀王本纪》就是收录自郑朴所辑。
第二位辑佚《蜀王本纪》的是清代学者洪颐煊(1765-1837),字旌贤,号筠轩,晚号倦舫老人。是清代文献学家、藏书家,有辑佚专著《经典集林》32卷。在他的辑佚著作《经典集林》中辑得扬雄《蜀王本纪》25条,是辑佚《蜀王本纪》成就最大的一位。
第三位是清代文献学家、藏书家严可均(1762 —1843),和洪颐煊同时,字景文,号铁桥。严辑本《蜀王本纪》共有26条,收录在严可均编录的总集《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后简称《全汉文》),但正如蒙默先生在2012年发表的《<蜀王本纪>“左言”“左衽”辨释及推论》一文在注释1中指出那样,洪辑本影响严辑本,两者有高度相似性:“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录洪辑以入其书之扬雄卷,仅增一条,而又未予说明。”严可均对《蜀王本纪》的辑佚贡献只有一条,其他25条完全抄录自洪辑本《蜀王本纪》,成为现在扬雄《蜀王本纪》内容最全面的一个26条辑佚本。
自严可均之后,也有对《蜀王本纪》进行辑佚的学者,但辑佚的内容均不出前人辑本。如清人王仁俊,在其《玉函山房辑佚补编》中辑得《蜀王本纪》2条材料,2材料内容不出前人辑本。
2.洪辑本《蜀王本纪》对严辑本《蜀王本纪》的影响
洪颐煊辑录《蜀王本纪》对严可均辑《蜀王本纪》有直接影响,洪辑本25条均被严可均收录,为更方便对照,现将严辑本《蜀王本纪》与洪辑本《蜀王本纪》悉对照如下:
洪辑本:《扬雄<蜀王本纪>一卷》
严辑本《<蜀王本纪>一卷》
1蜀之先称王者有蚕丛、柏濩、鱼凫(案《文选.蜀都赋》刘注引下有“蒲泽”二字)、开明。是时人萌,椎髻左衽,不晓文字,未有礼乐。从开明已上至蚕丛,积三万四千岁(《文选蜀都赋》刘注,《魏都赋》刘注,王元长《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注》,《太平御览》一百六十六)(案《太平御览》引作凡四千岁)。
1蜀之先称王者有蚕丛、柏灌、鱼凫(案《文选.蜀都赋》刘注引下有“蒲泽”二字)、开明。是时人萌,椎髻左衽,不晓文字,未有礼乐。从开明已上至蚕丛,积三万四千岁。(《文选蜀都赋》刘注,《魏都赋》刘注,王元长《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注》,《御览》一百六十六)(案《御览》引作凡四千岁)。
2蜀王之先名蚕丛,后代名曰柏濩,后者名鱼凫。(案《初学记》八,《艺文类聚》六,《太平御览》一百六十六引作“次曰伯雍,又次曰鱼凫。”)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颇随王化去。鱼凫田于湔山,得仙,今庙祀之于湔,时蜀民稀少。(《太平御览》一百六十六又九百二十三)
2蜀王之先名蚕丛,后代名曰柏灌,后者名鱼凫。(案《初学记》八,《艺文类聚》六,《御览》一百六十六引作“次曰伯雍,又次曰鱼凫。”)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颇随王化去。鱼凫田于湔山,得仙,今庙祀之于湔,时蜀民稀少。(《御览》一百六十六又九百一十三)
3后有一男子,名曰杜宇。(案《史记.三代世表》索引引作“朱提有男子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为杜宇妻,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案《太平御览》一百六十六引下有“移居邦邑”四字)治汶山下邑郫,化民往往复出。(《文选.思玄赋》注,《太平御览》一百六十六又八百八十八)
3后有一男子,名曰杜宇。(案《史记.三代世表》索引引作“朱提有男子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为杜宇妻,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案《御览》一百六十六引下有“移居邦邑”四字)治汶山下邑郫,化民往往复出。(《文选.思玄赋》注,《御览》一百六十六又八百八十八)
4望帝积百余岁,荆有一人名鳖灵(案《后汉书》注,《文选》注引作“鳖令”)。其尸亡去,荆人求之不得,鳖灵尸随江水上至郫遂活,与望帝相见,望帝以鳖灵为相,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鳖灵决玉山,名得安处,鳖灵治水去后,望帝与其妻通,惭愧自以德薄不如鳖灵,乃委国授之而去,如尧之禅舜。鳖灵即位,号曰开明帝,帝生卢保,亦号开明。(《后汉书.张衡传》注,《文选.思玄赋》注,《太平御览》八百八十八又九百二十三,《事类赋》注六)
4望帝积百余岁,荆有一人名鳖灵(案《后汉书》注,《文选》注引作“鳖令”)。其尸亡去,荆人求之不得,鳖灵尸随江水上至郫遂活,与望帝相见,望帝以鳖灵为相,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鳖灵决玉山,民得安处,鳖灵治水去后,望帝与其妻通,惭愧自以德薄不如鳖灵,乃委国授之而去,如尧之禅舜。鳖灵即位,号曰开明帝,帝生卢保,亦号开明。(《后汉书.张衡传》注,《文选.思玄赋》注,《御览》八百八十八又九百二十三,《事类赋》注六)
5望帝去时,子䳏鸣,故蜀人悲子䳏鸣而思望帝,望帝,杜宇也,后天堕。(《太平御览》九百二十三)
5望帝去时,子䳏鸣,故蜀人悲子䳏鸣而思望帝,望帝,杜宇也,后天堕。(《御览》九百二十三)
6开明帝下至五代,有开明尚始去帝号复称王也。(《后汉书.张衡传》注)
6开明帝下至五代,有开明尚始去帝号复称王也。(《后汉书.张衡传》注)
7天为蜀王生五丁力士,能徙蜀山,王无,五丁辄立大石,长三丈,重千均,号曰石牛,千人不能动,万人不能移。(《艺文类聚》七,《太平御览》八百八十八)
7天为蜀王生五丁力士,能徙蜀山,王无,五丁辄立大石,长三丈,重千均,号曰石牛,千人不能动,万人不能移。(《艺文类聚》七,《御览》八百八十八)
8蜀王据有巴蜀之地,本治广都,樊乡,徙居成都。秦惠王遣张仪、司马错定蜀,因筑成都而县之,成都在赤里街,张若徒置少城内始造府县寺舍今与长安同制。(《太平御览》八百八十八,《太平寰宇记》七十二)
8蜀王据有巴蜀之地,本治广都,樊乡,徙居成都。秦惠王遣张仪、司马错定蜀,因筑成都而县之,成都在赤里街,张若徒置少城内始造府县寺舍,今与长安同制。(《御览》八百八十八,《寰宇记》七十二)
9秦惠王时,蜀王不降,秦亦无道出于蜀,蜀王从万余人东猎褒谷,卒见秦惠王,秦王以金一笥遗蜀王,蜀王报以礼物,礼物尽化为土。秦王大怒,臣下皆再拜,贺曰:土者,地也。秦当得蜀矣。(《太平御览》三十七又四百七十八又八百十一又八百七十二又八百八十八,《太平寰宇记》七十二)
9秦惠王时,蜀王不降,秦亦无道出于蜀,蜀王从万余人东猎褒谷,卒见秦惠王,秦王以金一笥遗蜀王,蜀王报以礼物,礼物尽化为土。秦王大怒,臣下皆再拜,贺曰:土者,地也。秦当得蜀矣。(《御览》三十七又四百七十八又八百十一又八百七十二又八百八十八,《事类赋注》九)
10《秦惠王本纪》曰:秦惠王欲伐蜀,乃刻五石牛(案《太平御览》八百八十八引作“秦王恐无利见处,乃刻五石牛”)。置金其后,蜀人见之以为牛能大便金,牛下有养卒以为此天牛也,能便金,蜀王以为然,即发卒千人使五丁力士拖牛成道,致三枚于成都,秦道得通,石牛之力也,后遣丞相张仪等随石牛道伐蜀焉。(《北堂书钞》一百十六,《艺文类聚》九十四,《白帖》九十六,《太平御览》三百五又八百八十八)
10《秦惠王本纪》曰:秦惠王欲伐蜀,乃刻五石牛(案《御览》八百八十八引作“秦王恐无利见处,乃刻五石牛”)。置金其后,蜀人见之以为牛能大便金,牛下有养卒以为此天牛也,能便金,蜀王以为然,即发卒千人使五丁力士拖牛成道,致三枚于成都,秦道得通,石牛之力也,后遣丞相张仪等随石牛道伐蜀焉。(《北堂书钞》一百十六,《艺文类聚》九十四,《白帖》九十六,《御览》三百五又八百八十八)
11武都人有善知蜀王者,将其妻女适蜀,居蜀之后不习水土欲归,蜀王心爱其女,留之,乃作《伊鸣之声》六曲,以舞之。(《北堂书钞》一百六,《太平御览》八百八十八)(案《北堂书钞》引作“乃东平之歌以乐也”)
11武都人有善知蜀王者,将其妻女适蜀,居蜀之后不习水土欲归,蜀王心爱其女,留之,乃作《伊鸣之声》六曲,以舞之。(《北堂书钞》一百六,《御览》八百八十八)(案《北堂书钞》引作“乃东平之歌以乐也”)
12武都丈夫化为女子(案《太平御览》八百八十八引武都上有“或曰前”三字)。颜色美好,盖山之精也,蜀王娶以为妻(案《艺文类聚》作为“夫人”)。不习水土,疾病,欲归。蜀王留之。无几物故。蜀王发卒于武都担土于成都郭中葬之,盖地三亩,高七丈,号曰武担(案《开元占经》引作“又怨之,号曰武担”)。以石作镜一枚,表其墓,径一丈高五尺。(《后汉书.任文公传》注,《三国志.蜀先主传》注,《北堂书钞》九十四,《初学记》五,《艺文类聚》六又七十,《开元占经》一百十三,《太平御览》五十二又七百十七又八百八十八,《事类赋》注七)
12武都丈夫化为女子(案《御览》八百八十八引武都上有“或曰前”三字)。颜色美好,盖山精也,蜀王娶以为妻(案《艺文类聚》作为“夫人”)。不习水土,疾病,欲归。蜀王留之。无几物故。蜀王发卒之武都担土于成都郭中葬之,盖地三亩,高七丈,号曰武担(案《开元占经》引作“又怨之,号曰武担”)。以石作镜一枚,表其墓,径一丈高五尺。(《后汉书.任文公传》注,《三国志.蜀先主传》注,《北堂书钞》九十四又一百三千六,《初学记》五,《艺文类聚》六又七十,《开元占经》一百十三,《御览》五十二又七百十七又八百八十八,《事类赋》注七)
13于是秦王知蜀王好色,乃献美女五人于蜀王。蜀王爱之,遣五丁迎女,还至梓潼。见一大蛇入山穴中,一丁引其尾不出,五丁共引蛇,山乃崩压五丁,五丁踏地大呼秦王,五女及迎送者皆上山,化为石,蜀王登台望之不来,因名五妇侯台,蜀王亲埋作冢,皆致万石,以志其墓。(《初学记》五,《艺文类聚》七又九十六,《白帖》五,《太平御览》五十二又三百八十六又八百八十八又九百三十四,《事类赋》注二十八)
13于是秦王知蜀王好色,乃献美女五人于蜀王。蜀王爱之,遣五丁迎女,还至梓潼。见一大蛇入山穴中,一丁引其尾不出,五丁共引蛇,山乃崩压五丁,五丁踏地大呼秦王,五女及迎送者皆上山,化为石,蜀王登台望之不来,因名五妇侯台,蜀王亲埋作冢,皆致万石,以志其墓。(《初学记》五,《艺文类聚》七又九十六,《白帖》五,《御览》五十二又三百八十六又八百八十八又九百三十四,《事类赋》注二十八)
14秦惠王遣张仪、司马错伐蜀王,开明拒战,不利退走,武阳获之。(《太平寰宇记》七十二)
14秦惠王遣张仪、司马错伐蜀王,开明拒战,不利退走,武阳获之。(《寰宇记》七十二)
15张仪伐蜀,蜀王开明战不胜,为仪所灭。(《史记.秦本纪》索引)
15张仪伐蜀,蜀王开明战不胜,为仪所灭。(《史记.秦本纪》索引)
16秦王诛蜀侯恽,后迎葬咸阳,天雨三月不通,因葬成都,蜀人求雨祠,蜀侯必雨。(《太平御览》十一)
16秦王诛蜀侯恽,后迎葬咸阳,天雨三月不通,因葬成都,蜀人求雨祠,蜀侯必雨。(《御览》十一)
17蜀王有鹦武舟。(《初学记》二十五,《太平御览》一百三十七)
17蜀王有鹦武舟。(《初学记》二十五,《御览》一百三十七)
18秦为太白船万艘,欲以攻楚。(本注曰:太白,船名。《初学记》二十五)
18秦为舶舡万艘,欲攻楚。(《太平御览》七百七十九,《事类赋》注十六)
19秦为舶舡万艘,欲攻楚。(《御览》七百六十九,《事类赋》注十六)
19秦襄王时宕渠郡献长人长二十五丈六尺(《法苑珠林》八,《太平御览》三百七十七)。
20秦襄王时宕渠郡献长人长二十五丈六尺(《法苑珠林》八,《御览》三百七十七)。
20禹本汶山郡广柔县人,生于石纽,其地名痢儿畔,禹母吞珠孕禹,坼副而生于县涂山,娶妻生子名启,于今涂山有禹庙,亦为其母立庙。(《史记.夏本纪》正义,《初学记》九,《太平御览》八十三又五百三十一)
21禹本汶山郡广柔县人,生于石纽,其地名痢儿畔,禹母吞珠孕禹,坼副而生于县涂山,娶妻生子名启,于今涂山有禹庙,亦为其母立庙。(《史记.夏本纪》正义,《初学记》九,《御览》八十三又五百三十一)
21老子为关令尹,喜著《道德经》,临别曰:子行道千日,后于成都青羊肆寻吾。今为青牛观是也。(《太平御览》一百九十一,《太平寰宇记》七十二)
22老子为关令尹,喜著《道德经》,临别曰:子行道千日,后于成都青羊肆寻吾。今为青牛观是也。(《御览》一百九十一,《寰宇记》七十二
22江水为害,蜀守李冰作石犀五枚,二枚在府中,一枚在市桥下,二枚在水中,以压水精,因曰“石犀里”也。(《北堂书钞》三十九,《艺文类聚》九十五,《太平御览》八百九十)
23江水为害,蜀守李冰作石犀五枚,二枚在府中,一枚在市桥下,二枚在水中,以压水精,因曰“石犀里”也。(《北堂书钞》三十九,《艺文类聚》九十五,《御览》八百九十)
23李冰以秦时为蜀守,谓汶山为天彭关,号曰“天彭门”,云亡者悉过其中,鬼神精灵数见。(《太平寰宇记》七十三)
24李冰以秦时为蜀守,谓汶山为天彭关,号曰“天彭门”,云亡者悉过其中,鬼神精灵数见。《寰宇记》七十三)
24湔氐道县前有两石对如关,号曰“彭门”。(《后汉郡国志补注》)
25湔氐道县前有两石对如关,号曰“彭门”。(《后汉郡国志补注》)
25宣帝地节中始穿盐井数十所。(《太平御览》八百六十五)
26宣帝地节中始穿盐井数十所。(《御览》八百六十五)
严辑本《蜀王本纪》受洪颐煊影响有以下四个证据:
第一,两者重合度非常高。由上表可知,两者佚文的内容和对佚文的编排顺序完全“重出”。严辑本《蜀王本纪》和洪辑本《蜀王本纪》均分条辑录,在每条辑文后注明出处。洪辑本辑《蜀王本纪》25条,严辑本辑《蜀王本纪》26条,除第18条:秦为太白船万艘,欲以攻楚。(本注曰:太白,船名。《初学记》二十五)洪辑本没有外,其他25条,均被严可均收录。
辑佚《蜀王本纪》并对其进行编排,校勘,是体现辑佚者思维逻辑的,每一个辑佚者所辑的佚文在没有第三方完整的参考前提下,都不应该出现很大程度的雷同,通过上文可知,扬雄《蜀王本纪》在洪、严之前处于散佚状态,除了郑朴辑佚《蜀王本纪》三条,洪严二人在辑佚时都无完整的辑佚参考,是不可能“重出”的,而严辑本和洪辑本二者辑佚的内容,对内容的编排顺序几乎重合了,但两者在辑佚时均未注明有参考他者的地方,严可均更是在《全汉文.凡例》中强调此书为“一手校雠,不假众力,无因袭,无重出”。这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其次,所注出处雷同。两者不仅辑佚正文相同,所注出处也几乎一样。两者在每条佚文后均注明出处,有时一个出处,(如两者第五条出处:洪辑本:《太平御览》九百二十三;严辑本:《御览》九百二十三)。多数情况是几个出处,均分条列出,(如两者第一条出处:洪辑本:《文选蜀都赋》刘注,《魏都赋》刘注,王元长《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注》,《太平御览》一百六十六),严辑本《文选蜀都赋》刘注,《魏都赋》刘注,王元长《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注》,《御览》一百六十六)。不管是一处出处,或者多处出处,两者25条出处均一样,各出处出现的顺序也完全一样,甚至同一条在同一书中不同地方出现,所注出处的位置和顺序均完全相同,如两者第9条均注明出处来自《太平御览》个不同地方,两者均注出处为:《太平御览》三十七又四百七十八又八百十一又八百七十二又八百八十八(严辑本称《御览》)。出处位置和顺序完全是一样的。
从上表来看,我们更可以看到严辑本出处与洪辑本有25条几乎完全相同了,不同在于,严辑本将洪辑本出处中的《太平御览》改为《御览》,《太平寰宇记》改为《寰宇记》。出处中洪辑本共有20条20处引自《太平御览》,严辑本均改为《御览》,将4条4处《太平寰宇记》均改为《寰宇记》。
再次,案语内容、位置雷同。两者对佚文作案语,两者案语数量、内容均相同。如第11条两者案语为:案《北堂书钞》引作“乃东平之歌以乐也”。除此之外,两者雷同的25条辑文所作案语均如出一辙,除了严辑本将《太平御览》改为《御览》外,其余个字未做增添,而且案语位置也完全一样。
两者案语位置均为两种,每条辑佚文中和每条辑佚文末。辑佚文中的如第3条两者对“杜宇”作案语:案《史记.三代世表》索引引作“朱提有男子杜宇”。文中案语附在所注内容后,有时附在句中,文末的案语则均附在出处后,如第一条对文末“三万四千岁”作案语,案语“案《太平御览》引作凡四千岁”均出现在出处“《文选蜀都赋》刘注,《魏都赋》刘注,王元长《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注》,《御览》一百六十六”后,其他雷同的条的案语均遵循此规律。由此可见,两者案语完全一致。
第二,这从严辑本《蜀王本纪》自身的矛盾也可看出辑本《蜀王本纪》非严可均所辑。严可均抄录洪颐煊《经典集林》,将之融入自己的辑本中,做了一些改动,使之浑然一体,不易察觉。他在抄袭洪颐煊《经典集林》时,大体会略作加工,以符合《全汉文》。比如上文提到的,《全汉文》其他处提及《太平御览》均称“《御览》”,所以为和全书符合,将洪辑本所作出处《太平御览》每一处都改为《御览》,将《太平寰宇记》改为《寰宇记》。
此外,严辑本将洪辑本当中的错误地方做了校正。如洪辑本第18条,严辑本第19条:秦为舶舡万艘,欲攻楚。洪辑本所注出处“《太平御览》七百七十九”,经笔者查找出处,洪辑本此处所注出处当误,严可均将其改正为“《御览》七百六十九”。第四条,洪辑本有“使鳖灵决玉山,名得安处”,按照洪辑本所注出处,均无“名得安处”四字,只有所注《太平御览》八百八十八有“望帝不能治水,使鳖灵决玉山,民得陆处”,严可均据此将“名”改为“民”。
尽管严可均做了一些改动,但还是不能完全消除矛盾,如严可均补录的《蜀王本纪》第18条:秦为太白船万艘,欲以攻楚。此条洪辑本未有,所以当为严可均辑录,然而他的所注出处和案语均出现在文末(本注曰:太白,船名。《初学记》二十五)。首先,从前面总结的严辑本其他条案语和出处来看,当两者均在文末时,当出处在前,案语在后,(如第11条:《北堂书钞》一百六,《御览》八百八十八)(案《北堂书钞》引作“乃东平之歌以乐也”),而严可均辑录的第18条,却将位置颠倒了,并且,“太白”出现在句中,所以案语位置当在句中“太白”后,且案语前当出现“案”字,第18条在案语时与其前后的案语体例完全不符合。
第三,除了上述内证,笔者在考察两者细考相关论述、编纂时间、成书背景等,也发现严辑本《蜀王本纪》是受洪辑本影响。
首先,成书时间《经典集林》早于《全汉文》。严可均《全汉文》成书时间在道光十五年(1835)。严可均在《全汉文.总叙》中交代此书成书过程与时间:
嘉庆十三年开全唐文馆,不才越在草茅,无能为役,慨然曰:唐之文盛矣哉!唐以前要当有总集,斯事体大,是不才之责也。其秋始草创之,广搜三分书与夫收藏家秘笈、金石文字,远而九译,旁及释道鬼 神,起上古迄隋,鸿裁巨制,片言单辞,罔弗综录,省并复叠,联类畸零……肆力九年,草创初定。又肆力十八年,拾遗补阙,抽换之,整齐之,画一之 …… 唐以前文咸萃于此,可缮写。
由上可知严可均《全汉文》始于“嘉庆十三年”(1808),“肆力九年,草创初定。又肆力十八年,拾遗补阙”,成书一共历经两次,共27年,所以可推算出《全汉文》成书时间当在道光十五年(1835)。
《经典集林》为清人洪颐煊所作,是一部辑佚专书。《经典集林》有32卷,目前只有一个版本,清嘉庆孙氏刻问经堂丛书本,被上海图书馆所藏。从洪颐煊《经典集林》刊刻于嘉庆年间我们可推知,《经典集林》成书应在公元1796-1820之间,早于严可均《全汉文》成书的道光十五年(1835)。
其次,严可均曾见过洪颐煊《经典集林》,两者均同时师承孙星衍门下,从严可均《铁桥漫稿》,更可看出严可均曾为洪颐煊《经典集林》写过简介与刊刻寄语,严可均《铁桥漫稿》卷八文类六有对《经典集林》的记载:
《经典集林》32卷,临海洪颐煊校辑,末卷为总目,云临海记史志俱不著录未详,撰人名氏,余按《北堂书钞》一百五十八引孙冼临海记南史丘巨源传,孙冼字休群,太原中都人,别有沈莹临海水土物志见隋唐志史通非即此,又总目白泽图引《抱朴子》内篇登涉,余按吴志诸葛恪云此事在白泽图出抱朴子前,闻此书既刻板于广州,未及寄语也,颐煊,号筠轩,浙士之善读书者。
以上记载应为洪颐煊《经典集林》作刊刻寄语,从上我们可以了解,洪颐煊《经典集林》的卷目,严可均对其卷末作了一些更正补充,可知严可均已经读过《经典集林》。《经典集林》是一部辑佚专书,从严可均交代“洪颐煊校辑”,也可以看出来,在《经典集林》中,洪颐煊不仅辑佚文,而且还校异文。
严可均只提到《经典集林》“32卷”“末卷为总目”,作者为“临海洪颐煊”那么严可均所见的洪颐煊《经典集林》和我们现在所见的《经典集林》是一致的吗?
从清代其他书籍对《经典集林》的提及,也可印证严可均所提及的《经典集林》体例。如清《奉天通志》卷228有记载:
《经典集林》32卷,总目一卷。又分条录各卷目名称,与孙氏刻问经堂丛书本卷目一致,且录有“《蜀王本纪》一卷”,后注明“清洪颐煊撰,孙彤校订。”
清胡元仪《北海三考》有“洪颐煊辑本”下注“见《经典集林》,刻于问经堂丛书。”
严可均的记载、清人的其他记载和现存的洪颐煊《经典集林》在卷目上、刊本上都一致,所以严可均看到的《经典集林》与现传世本应是一致的。
又由上可知,洪辑本《蜀王本纪》成书早于严辑本《蜀王本纪》,两人在辑佚时完全没有第三方可参考的情况下,两者几乎完全重合,必有一方因袭另一方,因此,当是严可均因袭洪颐煊《经典集林》。
第四,严可均《全汉文》有多处因袭洪颐煊《经典集林》。除了《蜀王本纪》,笔者发现,严可均《全汉文》还有多篇辑佚文全汉文摘录自《经典集林》。现在,严可均抄录洪颐煊《经典集林》的地方至少5处,现将《全汉文》中雷同《经典集林》的部分比对出来,其标目如下:
《经典集林》
《全上古三国秦汉六朝文》
雷同程度
刘歆《 七 略》一卷
汉 刘 歆
《七略》
辑校引完全雷同
扬雄《 蜀王 本纪》一卷
汉 扬 雄
《 蜀王 本纪》
辑校引完全雷同
《 鲁连子》一 卷
周 鲁仲连
《 鲁连子》
辑校引完全雷同
《 灵 宪》一 卷
汉 张 衡
《 灵 宪》
内容完全雷同
注出处洪辑本分条注出,严辑本文末标出,每条下不标。
《 浑天 仪》一 卷
汉 张 衡
《 浑天 仪》
辑校引完全雷同
以上5篇,除了《灵宪》将位置做了一些改动外,其他四篇抄录《经典集林》的部分与抄录《蜀王本纪》大致相同,可以肯定的是,严辑本抄录了《经典集林》里辑录的不少佚文,《蜀王本纪》也是抄录自洪辑本。
严可均编著《全汉文》工程量浩大,严可均凭一己之力集得已属不易,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些佚文,在洪颐煊《经典集林》之前,还有很多无完整及佚本,所以严可均抄录《经典集林》最大可能是出于资料方便,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洪颐煊《经典集林》的不凡辑佚成就。
王文才、王炎《蜀志类抄》收录扬雄《蜀王本纪》,虽以严辑本底本,但在前有说明:“今存郑朴、洪颐煊、王仁俊诸辑,文字互有异同。严可均《全汉文》本参合互见,整齐文句,较为可用。”这段话提及辑《蜀王本纪》只有郑朴、洪颐煊、王仁俊,将严可均排除在外,也说明了王文才先生等人认识到《蜀王本纪》的辑佚之功并非严可均,严可均只是“参合互见,整齐文句”的收录之功,这才是我们以后对待两者的正确态度。
但无论如何,严可均受洪颐煊影响,也可证明《蜀王本纪》在清代的流传除了文献,还有辑佚。严可均在洪颐煊基础上增加一条材料,确实是目前能看到的《蜀王本纪》最完整的辑本,推动了《蜀王本纪》的流传,如张峰屹在《严可均辑校<蜀王本纪>之漏误举要》一文中指出“严氏之前,只有郑朴曾蒐辑《蜀王本纪》而极粗略;至严氏竟辑出二十六条,厥功实空前巨大。”林向也称扬雄《蜀王本纪》“唐宋后又佚散,到明清有郑樸、洪颐煊、王仁俊等学者从 《艺文类聚》,《太平御览》 等类书,以及《史记》、《汉书》、《后汉书》及《文选》等的注家的引用中辑出,文字互异。清严可均的《全汉文》参合互见、稍加整理的扬雄《蜀王本纪》是目前可用的本子。”虽然从上文来看,严可均辑《蜀王本纪》应归功于洪颐煊,但严可均编撰的《全汉文》是是迄今为止收录唐以前文章最全的一部总集,同时也是古代中国文献中涵盖时间最长的一部文学总集,具有极其重要的学术价值,受到学术界关注叶德辉《书林清话》评价其“以多为贵”。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严可均成为推动《蜀王本纪》流传的最大功臣。
综上,我们通过考述《蜀王本纪》的文献著录,了解《蜀王本纪》流传的三个时期,汉到唐以前有流传但不广泛,唐宋开始广泛流传,内容通过类书古注等方式流传,宋后文本亡佚,明清辑佚家对其进行辑佚极大地推动了《蜀王本纪》的流传,洪颐煊是辑佚《蜀王本纪》的最大功臣,但严可均因将其收录在《全汉文》中,更大程度地推动了它的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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