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想起住窑洞？
“一马离了西凉界，薛平贵好一似孤雁归来。”戏里演的是“窑”这个家，它有着悠久的历史。
先秦典籍《礼记》记载：“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尽营窟……”上古先王的时代，人们冬天住在土穴、山洞中，看似简陋的穴居或半穴居，既可以躲避猛兽的袭击，同时又将风雨拒之门外，冬暖夏凉。窑洞，正是由此发展而来。
黄土高原的地貌复杂，沟壑纵横，又有许多山坡崖壁。但先民们在生活实践中发现，无论冲沟还是崖壁，都堆积着深厚的黄土层，渗水性、透气性、抗压性都很强，非常适合深挖，“制造”可以居住的洞穴，即窑洞。
▲黄土与窑洞，永远经典的组合。
考古研究指出，“窑”这种建筑形式，创制于新石器时代的仰韶文化晚期。到了距今约4500到4000年的龙山文化时期，已经遍布整个黄土高原，成为最主要的民居形式。陕西延安的新石器时代遗址——芦山峁遗址，就出土了300余座窑洞式建筑。
不过，“窑”作为建筑名出现，要迟至两晋时期。北魏史官崔鸿撰写的《十六国春秋》里记载，生活在两晋之交的张宗和，因为战乱频仍，不得不举家迁居到泰山，隐居起来：“依崇山幽谷，凿地为窑，弟子亦窑居。”
窑洞民居主要分布在西北及黄河中上游地区，河南、河北和内蒙古的部分地区也有分布。张宗和是河北中山人（今河北定州），对窑洞应该不陌生。他选择窑居，依靠窑洞的隐蔽性与安全性，帮助自己和家人、弟子们在乱世生存下去。
窑独特的封闭性和对于地形环境的适应性，令它得以在历史长河中长盛不衰。黄土高原上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说法：男人只有建了窑、娶了妻，才算成家立业。窑，就等于家。
▲直到今天，窑洞民居仍然在甘肃、陕西、山西等地，大量存在。图是山西地区崖壁上的窑洞。夜色苍茫，却有窑洞的光，温暖人心。摄影／高玮
建窑不可马虎
《诗经·大雅·绵》说，“古公亶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周族先王古公亶父带领民众，挖掘了“陶穴”“复穴”居住，但当时还没建起宫殿、房屋。
有学者认为，“陶穴”是下沉式窑洞，而“复穴”则是坡崖上的半敞式窑洞。可见窑还有着许多形态。
所谓“下沉式窑洞”，是一种地面之下的四合院。在相对开阔平整的地面上，向下挖一个正方形或长方形的大坑，形成院落。再向四面掏出窑洞：正房就是主窑，用来居住；厢房与倒座房则用来作为厨房、储藏室或者饲养家畜。
▲靠山式窑洞（坡崖上的半敞式窑洞）。
“坡崖上的半敞式窑洞”，也叫靠山窑，在山畔沟边，借助崖势修建。一般需要先将崖面削平，然后向内横挖窑洞。诸多窑洞排列在一起，又可以形成聚落。
随着建筑技术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窑也有了全新的形态，那就是独立式窑洞。陕北民谚曰：“箍窑盖房，一世最忙。”
“箍窑”就是独立式窑洞。它叫“窑”，实际上却是一座建在地面上的独立房屋，只是模仿窑洞的形式，室内空间是圆拱形的，但屋顶则做成平顶。不仅美观整齐，不受地形的限制，还可以利用屋顶来晾晒粮食。
▲黄土高原地区地貌多变，窑洞因地制宜，也呈现出不同的形式。图为下沉式窑洞，在地面上向下开挖的窑洞。绘画／扬眉
无论选择营建怎样的窑，个性之外都蕴含着共性，那就是圆拱形的空间。这个标志性特征，或许也是窑常被叫作“窑洞”的原因。
从科学角度分析，圆拱形符合力学原理，受力均匀，不容易坍塌，还能充分利用阳光；在审美的层面看来，窑的圆拱形，能使人们感到宽敞舒适，也体现出古代“天圆地方”的哲学理念。
▲独立式窑洞。单体覆土建筑，做成窑洞式拱门。
寒窑偏出贵人
窑洞里，一张火炕是必不可少的家具。试想，北风呼啸的冬夜，关上窑门，点燃灶火，盘坐在散发热量的火坑上闲话家常，一下子便有了几分诗词中剪烛西窗的意境。
有了这张暖烘烘的炕，加上深居封闭的建筑形式，可以调节小气候，窑里的冬天，想必十分温暖。
然而，薛平贵与王宝钏的家，却被叫作“寒窑”。“寒窑”的“寒”，是贫穷之意。薛平贵离家前，留给妻子糊口的，是借贷而来的“十担干柴，八斗老米”。
而当他回家时，遇见的则是在窑前山坡挖野菜充饥的妻子。无法维系温饱的窑中生活，不可不谓之“寒”。
▲谁都想不到，十几年前王宝钏电视剧的再次爆火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窑洞和野菜。
“寒窑”的意象还有一个著名的代言人：北宋初期的宰相吕蒙正。因为父亲宠妾灭妻，少年吕蒙正和母亲一起，被逐出家门。
宋代笔记《避暑录话》中说，母子俩离家后，没地方落脚，幸而得到龙门利涉院僧人的接济，在寺中“凿山岩为龛居之”。
这山岩间凿出来的“龛”，应该就是一座简陋的窑洞。有了这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新家，吕蒙正刻苦读书，终于一举考中状元。
传说吕蒙正担任太子（即宋仁宗）的老师时，曾写过一篇《寒窑赋》，专门回忆了身居寒窑的清贫岁月。后人大都认为这篇《寒窑赋》是明清文人托名吕蒙正的伪作。但正是因为吕蒙正有以窑为家的经历，才会被选为“寒窑”的代言人。
编辑：zq 作者：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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