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扭转中国“暗杀时代”的关键人物。供图／刘巍本文6500字，阅读约需15分钟。
中国拥有两段暗杀蔚然成风的时期，一为春秋战国，一为晚清民国。以微弱之力抗击强权，这种方法行动迅速，并且损失较少。然而，用牺牲生命唤醒革命，这类革命党人的暗杀习惯并没有随着满清的灭亡而收手，反倒走上从消灭旧王朝到消灭同道人，从“平民愤”到“惹民愤”之路。搞革命，先要搞暗杀？
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时局微妙变化着。清王朝向哪去？一面是维持朝纲、吏治的“新政”，一面是走西方“宪政”的道路，整个国家陷入摇摆不定的复杂心态之中。
9月24日，载泽、徐世昌、绍英、戴鸿慈和端方五位大臣忙得不亦乐乎，拜祭完祖先之后，在同僚、亲友、社会各界人士的簇拥下，准备从北京正阳门火车站登车启程，出洋考察英、日等国宪政的经验。
▲ 1905年，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喧腾中，一个穿着仆从衣服的人影闪过，他低头匆匆穿过车厢，直奔五大臣的包厢而去。陌生的面孔以及含糊应答的南方口音，立即引起卫兵的警觉，纠缠间，他引爆身上炸药，五节车厢一齐大震，砰然巨响，好一会才停。车下到处是惊慌奔走的人们，刺客当场殒命，五大臣中的载泽、绍英受伤，行程随即被取消。刺客身份很快被查明，他是安徽桐城的世家子吴樾，1902年考入保定高等师范学堂，思想开放，组织了国民教育会支部，并创办了《直隶白话报》。就在暗杀事件发生前的几个月，他曾撰写过篇幅相当长的一篇奇文——《暗杀时代》:“夫排满之道有二，一曰暗杀，一曰革命。暗杀为因，革命为果，暗杀虽个人而可为，革命非群力即不效。今日之时代，非革命之时代，实暗杀之时代也……”在吴樾看来，无论是新政还是宪政，都不能给当时的中国带来强盛与民主。他要寻求一条革命之路，也是中国所应走的道路，但日渐腐恶的满清依然强大和难以撼动。“……以复仇为援兵，则愈杀愈仇，愈仇愈杀。仇杀相寻，势不至革命而不已……予愿死后，化一我为千万我，前者仆而后者继，不杀不休，不尽不止，则予之死为有济也！”
在吴樾看来，唯有先以暗杀掀起腥风血雨，激发不同族群的仇恨，这样“仇杀相寻”，才能唤出一个“革命时代”。
果然，此后以革命为目的的暗杀团体次第出现，先后有南京暗杀团、同盟会北方暗杀团、罗世勋三个暗杀组、尹昌衡暗杀团、蔡元培暗杀团、黄兴暗杀团等16个之多。至此，政治暗杀成为清末至民国的一大社会风景，刺客名单上几乎囊括20世纪初期中国的所有名人：孙中山、黄兴、蔡元培、章太炎、陈独秀、汪精卫、徐锡麟、秋瑾、陈其美、陈炯明……
▲ 徐锡麟在他的“供词”中，充斥着对满清帝国的仇恨和做义士的慷慨激昂。事实上，自春秋那个刺客滥觞的时代以后，中国在漫长的时间段内并不盛产刺客，尊儒重礼的国人并不习惯以匹夫之勇来改造社会。然而，仿佛为了应和吴樾所唱响的慷慨之歌，晚清之际，终于开启了一个新的暗杀时代。
愿为“刺客“吴樾执鞭
炸弹、匕首、子弹。这惊雷之声远渡重洋，传到日本东京警监学校，打动了在那里学习的一名浙江学生——陈其美。
“烈士是以起，杀贼红尘里。一击天地崩，余响复震耳……我爱吴夫子，视死忽如归……使吴君而在，执鞭所钦羡。”愿为吴樾执鞭相随，陈其美内心充满对捐躯之士的敬慕和认同。这首诗不久就发表在日本东京中国留学生会馆的刊物——《洞庭波》上，除了称赞之声，还有不少人在问，陈其美是谁？这首诗还引起了当时正旅居日本的孙中山的注意。
▲ 日本兵库县发现的中华革命党誓约书，此为孙中山亲草。一天，在市区外的井之头公园附近一所普通的小房子里，陈其美的朋友谭人凤向他引见了孙中山。那时孙中山正遭清廷通缉，陈其美见到他却说不出的高兴。孙中山特别称赞他的《吊吴君樾》诗，称它是他们的“介绍人”。就在那一年冬季的某天，同盟会的革命队伍里又多了一位矢志不避艰险、勇于牺牲而成全大众的志士。陈其美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他后来不但有机会效仿他所倾慕的吴夫子，还将一场场“刺杀”演绎成重重谜案，直至自己的一生都与“刺杀”二字勾勾连连，有惊有喜、有爱有恨、有正义也有是非，只是离革命越来越远。1906年在东京，陈其美进入由孙中山筹建的东斌陆军军校学习，这是一所旨在秘密训练中国革命干部的学校。在这里他认识了黄兴、宋教仁等同盟会领袖，又结交了浙江籍革命党人徐锡麟、秋瑾。在日本头半年，他马不停蹄地约见流亡革命者们，也与许多年轻人结交。有一天，朋友介绍说一个浙江小同乡想要见见他。他自称刚到日本，正在一家语言学校学习，思想迷茫，希望找个人指点指点。两人秉性相近、情趣相投，还有救国救民的共同理想。不久，小同乡欣然回国考取保定陆军速成学堂，毕业后又顺利考取公费赴日留学……这个朋友没有白交，他就是蒋介石。陈其美为青年时代的蒋介石指出一条重要道路。在陈其美的引导下，蒋介石开始步入中国的政治舞台，而在蒋介石有所成就之前，他还一度成为陈其美“为吴樾所执之鞭”。耐人寻味的死亡名单
1912年1月14日凌晨，一位身材高大的“修女”，跳墙翻进上海法租界广慈医院，直奔光复会领袖陶成章的病房。病房里有两张床，“修女”并不知哪个是目标，于是推门冲里面喊了两声“陶先生”。陶成章被叫声吵醒，抬起头，“修女”立即对准目标开枪，命中陶成章的头颅。
这一段是电影《建党伟业》的第一场戏。“修女”拉下面纱，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陈其美的结拜兄弟、25岁的蒋介石。
▲ 此图描绘的是1914年5月蒋介石在陈其美和张静江的介绍与监誓下，加入中华革命党的场景。绘画 / 徐健这一情节是根据真实的历史稍加演绎而来。行动背后的策动者显然经过周密的谋划。数年之后，真相大白于世——整个事件正是陈其美的精心杰作。蒋介石不过做了他的枪手而已。
1913年5月23日入夜，扬州徐公馆灯火通明，一位操浙江口音的青年，带着一对价值连城的“美人荠”瓷瓶，求见军阀徐宝山。徐宝山酷爱古董，一见“美人荠”便爱不释手，不想对方故意抬高要价，结果没有谈成。之后，青年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直没再出现。这吊足了徐宝山的胃口，于是他写信托上海的古董商吴慕贤代为周旋这桩买卖，表示志在必得。这封信后来落入陈其美之手，而那位青年是陈其美的手下。他立即叫炸弹专家黄复生制造了一枚炸弹，安放在一只精致的木匣内，伪装成古董模样。之后木匣辗转被送到徐公馆的门卫处，还附有陈其美让人模仿的吴慕贤笔书。
▲ 徐宝山。次日早8点，差弁将假书信递到徐宝山手中，他一见吴慕贤的书信，喜出望外，急急来到书房观看花瓶。他亲自上前打开木匣，谁知木匣刚撬开一条缝隙，便发现烟焰遽发并伴有咝咝之声。徐宝山发觉其中有诈，木匣还未及脱手，“轰”的一声，徐宝山当场毙命。
这两场暗杀行动，虽然出自同一主谋人之手，时隔也仅一年有余，但性质却不同。
陶成章是清末民初著名的革命家，光复会的创立者之一，破衣敝屣奔走革命，穷毕生之力排满反清，曾两次赴京刺杀慈禧太后。1911年辛亥革命以后，他积极准备北伐，设北伐筹饷局、光复军司令部，任总司令。
▲ 陶成章故居。扬州的徐宝山，是叱咤风云的反革命军阀、支持复辟倒退的保皇者。徐宝山是袁世凯的爪牙，盘踞江淮，兵力雄厚，是北上阻力，孙中山指示陈其美，必须除掉“徐老虎”。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看看“陈氏暗杀名单”上还排列着哪些名字。郑汝成和夏瑞芳。郑汝成，河北静海（今属天津）人。曾任清政府的海军军制司司长。袁世凯任临时大总统后，郑汝成被任命为总统府高等侍卫武官。“二次革命”爆发后，因击溃革命党的多次进攻，被任命为上海警备地域司令官、江南制造局总办、海军上将等，掌握着上海的军政大权。郑汝成自然成为上海革命党人打击的首要目标。1915年11月10日，他在外白渡桥被陈其美指派的王晓峰、王明山投弹炸死。夏瑞芳则与郑汝成毫无相似之处，他集资创办商务印书馆，吸收大批有真才实学的知识分子进馆，又将翻译家严复、林纾、伍光建和蔡元培的译著付梓出版。他还热心于社会公益事业，被选为市总商会议董。在行事做事上，他又是个温和的小人物。1914年1月10日，《申报》刊登了商务印书馆的一则消息：“公司为完全由国人集资营业的公司，已将外国人股份全数购回。”看似平常的宣告，对民国初期的出版事业却有深远的意义，此举也全靠夏瑞芳的努力。就在这天，当夏瑞芳走出上海河南路的发行所，暗杀者向他开了枪。此事震惊上海滩各界人士，送葬当天，沿途几千人自发参加，蔡元培亲笔为其立传。一面是袁世凯的爪牙，革命党个个除之而后快；另一面却是革命同志、民主人士，是什么原因会让陈其美对他们痛下杀手？被谁暗杀的民主？
陶成章是光复会著名领袖，也是陈其美的多年同志，而他即是被与陈其美之间的冲突所杀，这些冲突，于公于私都有。陶成章参加同盟会后，鉴于秋瑾浙江起义的失败，对孙中山盲目煽动起义很不满，认为这是在“浪费革命血液”，遂在1908年挑起“倒孙风波”，后又重新恢复光复会。陈其美忠心追随孙中山，此事自然引起他的不满。辛亥革命发生后，陈其美所在同盟会机关报《民立报》曾宣布孙将带巨款和军舰若干艘回国。而孙回上海时，却对中外记者说：“予不名一钱也，所带回者革命之精神耳。”陶成章认为《民立报》为孙“骗取总统”作虚假宣传，这再次激化与他与孙和陈的矛盾。二人之间的私怨也很多。陈其美曾想要分用陶成章从南洋华侨处募集的捐款，陶成章立即予以拒绝，并挖苦说：“你好嫖妓，上海尽有够你用的钱，我的钱要给浙江革命同志用，不能给嫖妓用。”陶成章还对陈其美说：“您当上都督后，中秋节过后就连娶小妾四人，进出必坐极华美昂贵之汽车，府中上下人等，凡是稍优之缺，悉数以湖州人充之……花天酒地，置军务于高阁。”被揭尽短处的陈其美对他焉能不恨？▲ 图为陈其美任中华革命党总务部长期间，化名高野英一所书写的手迹信封，内容皆与革命党务有关。如果说陶成章是陈其美行使权力的障碍、是陈其美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夏瑞芳则又有不同。
在夏瑞芳遭暗杀后，亲友义愤填膺，要找出幕后黑手，但结果还是不了了之。后人在一本《张元济年谱》中找到他招祸的原因：“乃因先前出于维护商界利益，曾联合诸商抵制沪军都督陈其美驻兵闸北，陈嫉恨之，嗾使人暗杀。”原来，夏瑞芳是因阻止陈其美在闸北福州会馆设立讨袁军司令部而被“党人”暗杀。
民国之前的大部分的暗杀行动，指向的都是满清的官员抑或反革命的军阀。唯从陈其美而始，暗杀的指向改变了，成为排除异己，甚至专政和独裁的工具。
成就他的是“江湖”
陈其美曾自称“其美一书生耳”。他在做革命党的生涯里，对外身份都是报社记者，他写得一笔好字，还有口齿捷、主意捷、手段捷、行动捷的“四捷”之称。但成就陈其美的绝不是文章，而是江湖。
陈其美曾经工作过12年的当铺——善长典，第一任主人是著名盐商胡雪岩。后几经交替递嬗，先后由湖州帮、绍兴帮和徽州帮商人经营。初到当铺时，陈其美被分配饲养几十只为当铺捕鼠的猫，但他以欢悦的心情对待着他的第一份工作。这个工作虽然低微，却令他广泛接触市井人群。他从这出出进进的人群中，了解到世间的不平，也结交无数江湖人物，学会周旋、折冲樽俎。▲ 陈其美所领导的革命军在1911年末上海起义中占领江南制造局的场面。革命党历次起义失败证明，满清两百年严密的社会监控形成巨大惯性，即使腐败不堪，仍能使反清组织死于襁褓之中。陈其美认为，率土之滨能立即发动成熟武装的，只有被主流社会边缘化的黑帮。上海，这个“三不管”之地，也是中国黑帮最猖獗的地方。
陈其美积累了深厚的底层生活体验，他最懂得利用江湖。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或许可以把“山大王”引向革命，把“三民主义”与中国实践相结合。
于是，陈其美的工作从发动同乡开始，他自己是湖州人，首先找的是湖州帮头目王一亭，将他介绍入同盟会。王一亭不仅是湖州帮的首脑，而且是上海滩著名的流氓大亨。他的加入，引起连锁反应，宁波帮虞洽卿、李云书等人也加入同盟会，成为对革命最积极的赞助人。
▲ 光复后的南京路挂满当时的民国国旗，五色旗代表的共和真的会实现吗？陈其美即将接管这座城市，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陈其美将它引向另一条道路。
青帮历史悠久，前身可追溯到明朝成化年间的罗教——中国最早的民间宗教组织。清政府统治力量最薄弱的上海，青帮的实力却最强，青帮又分为主帮和客帮，主帮系在上海的浙江人，客帮系在上海的苏北、皖北人。
帮会是论资排辈的，主帮帮主是浙江人“通”字辈的刘福彪，手下有三千鸡鸣狗盗之徒。陈其美通过留日同学的介绍，与刘福彪歃血为盟，义结金兰。陈其美因此成了青帮“通”字辈的大头目，这也是后世讹传他为“流氓头子”的来历。
青帮另一位头目——“大”字辈的客帮帮主即是应桂馨。陈其美曾帮助他在宁波打赢一场官司，应桂馨折服于他，从此听他调遣。
▲辛亥革命党人率领的上海革命军新兵受训的场面。上海独立后，陈其美坐镇上海，组织江浙联军进攻南京。
清政府的爪牙、外国的间谍、各路人士的包打听往来穿梭。革命者要在上海立足，十分不易。陈其美相中了风月之所来做会议和联络之用。短短几年光景，陈其美从求学日本，再到混迹上海滩，上海整个民族资产阶级、黑白两道都随着他倒向革命，上海也因此成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大本营。走向共和，还是走向独裁？
也是由于在黑帮混久了，陈其美对待任何不同意见，一概用黑道“挡我者死”的粗暴方式来解决。上海起义成功，弹冠相庆之余，一场争夺沪军都督职位的争斗，又险些在革命党之间酿成血案。11月4日，各派革命党人齐聚上海旧海防厅，推举沪军都督。候选人有三位：光复会的李燮和、上海商团的李英石和同盟会的陈其美。▲ 1912年1月1日，上海各界人士欢送孙中山赴南京就职的场面，中间穿西服者即为陈其美。以李平书为首的上海民族资产阶级商团，推举李英石；陈其美则得到帮会势力、新闻界和留日回国士官生的竭力推荐。这是一场比后台不比功劳的较量，根基最浅的李燮和首先被挤出局。11月6日下午，各界代表60余人再议都督人选，双方各不相让，鸦雀无声。陈其美的支持者，留日士官黄郛忍不住了，第一个拔出手枪顶着李书平的头说，陈其美首先进入制造局，有第一功。在场的起义军官也把手枪拔出来，说陈其美进去即被拘捕，没起任何作用，是李石英指挥起义军和商团打下来的。会场顿时剑拔弩张。这时，会场内靠墙站着的刘福彪忽然举起一颗手榴弹大呼：“都督非陈其美不可，否则我手榴弹一甩，大家同归于尽！”这样一来，上海的士绅害怕了，李平书马上宣布散会。会后，李平书居间斡旋，几经协商，才达成妥协，同意由陈其美组建沪军都督府，并任都督一职。▲ 图绘制了辛亥革命期间的上海起义成功后，沪军都督选举会议上发生的一幕。绘画 / 徐健
陈其美利用陈汉钦、刘福彪等青帮头目负责上海巡防警卫。又设立谍报科，应桂馨为科长，成员大多都是帮会分子，帮助陈其美搜集情报。陈其美虽没学过军事，但麾下吸引了一批留日军人的支持，最出名的是参谋长黄郛，南京就是黄郛率军攻下的。陈其美把这些人悉数收入都督府。他们中的许多中层官员，日后都成为民国政府要人，例如蒋介石、何应钦、戴季陶、邵元冲、吴忠信、张群、陈果夫等。原来南京国民政府的班底，就是陈其美的沪军都督府。然而，踌躇满志的陈其美却正走向他曾经为别人设置过的陷阱中。陈其美数次起兵讨袁，早已成为袁世凯的眼中钉。袁先派人给陈送去70万元，让陈出洋旅游。并威胁说，这笔钱就花在他身上，如果他不出国，就用这笔钱买凶暗杀他。陈其美听说后，大笑不止，婉言拒绝。袁世凯于是命令驻军上海的张宗昌负责暗杀任务，结果两次都失败了。袁世凯于是派他的贴身卫士袁继良和革命党叛徒李海秋来执行。▲ 1912年12月，在杭州孙中山与党员们同祭秋瑾后的合影，孙中山与陈其美并肩而坐。革命党并不知道李海秋已经叛变，张宗昌的密探许国霖了解到革命党已转入地下，经费极度缺乏，陈其美整天为此事发愁。这时，李海秋主动找上门说，他找到一家“鸿丰煤矿公司”，想要购买日本挖土机，需要向日本银行贷款，想找跟日本人熟的人当中人，贷款100万元，可得30%的回扣，条件如此诱人，陈其美用钱心切，怕被别人抢先，没来得及汇报商议，便自作主张，于1915年5月18日约见煤矿客商。5月18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法租界撒颇赛路14号，双方审阅意向书和合同时，李海秋忽然站起来，说出去买烟。出了大门，朝外面的杀手打个手势，两名枪手推门闯进公馆，陈其美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两个陌生人，惊问：“二位找谁？”▲ 陈其美死于暗杀以后，在湖州他的家乡曾有一场隆重的国葬仪式。刺客并不说话，藏在背后的手枪亮了出来。陈其美大吃一惊，想要掏枪，可是晚了，两人一齐向他开了枪。一如被陈其美所杀的陶成章，陈其美自己也因头部中弹身亡。
陈其美死于暗杀，他开创的道路又被蒋介石全盘继承：以长江三角洲为根据地，紧密团结江浙民族资产阶级，任用留日军校生，信任同乡，排斥外省同事，用暗杀除掉“不喜欢”的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于“暗杀”一道，蒋介石特意委派戴笠建立特务组织，使暗杀更为专业化……
▲ 杭州西子湖畔孤山北麓上的陈其美戎装雕像，距离他的革命同志——秋瑾雕像仅有100余米。摄影 / 于广明
孙中山对陈其美有一句著名的评价：“革命首功之臣”，而孙中山没有想到的是，陈其美引导出的暗杀之风，正是辛亥革命的民主之风的终结者，他可谓独裁的开路人。“为了高尚目的，乃可以不择手段”，这一段特殊的历史，让我们看到了“暗杀”的胜利，因为暗杀的确在某种意义上扭转了历史。但穿过历史的迷雾，我们却发现这些“胜利者”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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