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天日

会发生的事情，总是会按照既定的时间轨迹向世界展示它的结果。我们无法让它提前，也无法延后。

如同现在天上正下着的雨。骤雨总是来得这样突如其来，尽管阴云在天上积蓄了很长的时间，人们都知道会下雨，但是突然的决堤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雨从零星几滴的态势就骤然转向倾盆大雨不停地从空中抛落，往地面猛烈地冲刷着。

尽管雨后会晴，但是此刻天上的雨是影响着人们的心情的。能让人从欣喜期待变得扫兴失落，也能让人从踌躇彷徨的情况下，变得更加踌躇彷徨。

在高铁站出站口的檐下，一个老妇人此刻正是处在这种叠加着彷徨情绪的状态下。

时间能让城市发生许多变化，也能让一个不识字的老人变得更加落伍。她之前没有出过远门，这还是第一次来到高铁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接人要到这个地方。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刚刚排在别人的队伍后面，别人一步一步地往站内走着，她也跟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工作人员将她带到了出站口，才明白原来上车跟下车是两个地方分开的，她只能连忙鞠躬感谢着工作人员的帮忙。

前些天接到女儿的电话后，老妇人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现在的场景，包括要几点到，自己身上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又要带什么颜色的衣服，许多细节她都想着准备着，等待着这一天来。

只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她站在这里等待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规矩跟人都是她不认识的，让她前面做的所有郑重其事的准备，似乎都没有了用处。心里面像是被正在倾盆的雨水洗刷成空白一片，将所有的东西都忘记了。

恍惚间老妇人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要怎么做才好，等下要是见到了女儿又该怎么做。

她又想到，这么久没有跟女儿见面，心里面想哭，又想笑。

老妇人抓着自己的手，不停地朝着人们出站的方向看着。每当有人群从出站口的方向涌出的时候，她都伸长着脖子在人群当中寻觅。

但是下车出站的人，他们走路的脚步都是那么匆忙的，他们都满怀着期待要奔赴自己的未来。

这可辛苦了老妇人，她是一下也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忽略了其中一个。只能用力眯着眼睛跟着他们，想辨清他们的体型，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仿佛错过了其中一个就找不回来。

她已经伸长脖子张望两个小时了。

而雨在老妇人漫长的寻找过程中停下来了。太阳一下子从云里面冒了出来，不断往外迸射它的能量，将地面照亮。

出站口在阳光下显得明亮了许多。

不过老妇人却在阳光下慢慢低下了头。她的身影显得有点佝偻。

原来自己就算来得早，该是几点还是几点，并不会因为自己提前到高铁站这里侯着，人就会提前出现的呀。这样也是应该的，她心里面念着，应该也是这样的，毕竟都是这样的吧。

她又一次吁了口气，自己点着头，等待下一趟出站的人。

只是这时，地上有个影子迈步到她的面前，并停住了。

阿妈？

这个声音是熟悉的，但是听起来是干枯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

老妇人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住了，这声轻微的呼唤，带来的力量却是巨大的，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的头脑再次空白，以至于她不能反应过来，仍然低着头。

妈妈！

呼唤的声音再次出现，将老妇人从空白中拉回来。她明白是女儿站在了面前，是自己的心头肉回来了。

只是情绪的出现，总是比人的动作更快。

喉咙的哽咽让老妇人不自觉张开嘴喘气，此刻的她似乎再次有了紧张的情绪。那段漫长的母女没有见面的时间里，她又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是这些经历，与此刻母女重聚的情景简直无法相比，她的眼泪渗出眼眶，顺着脸上的皱纹慢慢流了下来，流进了呜哇却没有发出声音的嘴巴里。

她这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终于见着熟悉的人。

女儿映在了光里面。眼前的女儿不如以前的白嫩了，身体也不像以前那样瘦弱了，但是从上到下看着都很干净，看起来很健康。

女儿是真的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就是女儿哭得很厉害。双手向下垂着，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却张着嘴巴大声呜哇呜哇地喊着。眼泪不停地往外涌着，纷纷落在了脸上，又落到了地上。像刚才的雨，来得骤然而猛烈。

也是，毕竟她终于见到了妈妈。

而妈妈终于见到了女儿。

过去的一个礼拜对老妇人而言，是漫长而又充满期待的。她当时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女儿服刑的地方跟女儿商量着让她坐高铁回来，到时候老妇人在高铁站等着女儿出来，在那里等着就行。

当时，女儿还在电话里头说“妈，我回来给您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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