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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之变

故园之变

我的故乡,是位于楚雄之西北的牟定县又往北的蟠猫乡古岩镇。这是一个汉、彝杂居的古老小镇,人口不多,只有一千多人,村落不大,只有不到5平方公里。而这里四面环山,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贯村南北而去,流入邻村,最终归到金沙江。

在我的印象里,我的故乡一直都是一个封闭的山乡。我出生的时候正值中国的“十年动乱”,全国上下轰轰烈烈的各种运动、斗争,在这里似乎并没有多大波澜。很小的时候,有时会遇到村里开批斗会、庆功会之类的,当时都觉得特别好玩,总是和小伙伴一起在会场里蹿来蹿去,既没觉得气氛有多严峻,也没觉得会议有多隆重。稍大一点,就知道那些会议背后并不简单了。

故园之变,我是从读了小学之后体会到的,每一次变化,都能留给我深刻的记忆。

包产到户,日子变了

我的家乡把土地承包到每家每户的手中时,我已经读小学了。那段时间,学校基本都停课了,同学们都每天跟着父母一起到田间地头,帮着生产队的干部分田分地。该拉线的拉线,该垒埂的垒埂,好像也和大人一样忙的不亦乐乎。但心里总是乐呵呵的,因为我知道那土地已经是我家的了。

从那时起,村里家家户户的日子变了。

每天早上,再也没有人吹着哨子,或者敲着锣,或者吹着号喊大家上工,晚上也没有人喊大家收工,而每家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早早的就出工,很晚才收工。

就是从这一年开始,生产队的保管室、牛、羊、生产工具等等已经作价或卖或分属于个人了,那些曾经在保管室上工的、放牛牧羊的人都一下子回到自家的田地里劳作,积极性也一下子就提高了,总是早出晚归。

就在这一年的秋天,那些曾经还心存疑虑,当心打破了集体所有制会让大家无所适从的人都一下子惊呆了,因为,他们第一次看到耕耘了那么多年的土地居然可以收获那么多的粮食。尤其是像我家这样的家庭,老的老,小的小,以前每年靠苦工分在生产队分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早早的就超支了,真正到分红的时候,只能领到一点点。现在一家人个个都出工出力,自家的田地里收获满满,几大麻袋的粮食,装得柜满仓满的。我年迈的奶奶从没见过家里有这么多的粮食,一有时间就手捧着粮食,双眼婆娑。

没过几年,村里已经没有人家为吃饱穿暖操心了,有一些心眼稍微活络一点的,就开始村里村外的做起了小生意,有卖冰棍的,有给人缝缝补补的,有就着自家的房舍开小食店、小卖部的,有到外地买进一些新鲜蔬菜拿到家乡卖,又把家乡的土特产带到外地卖的,还有的人买来了拖拉机、小型运输车辆帮着村里耕田种地跑运输的……

整个村子一下子活跃起来了,再没有人当心会不会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了。

我家也就在这个时候买进了一台切烟丝的设备,为村里村外的乡亲们加工烟丝,收一定的加工费。我们家乡种植烤烟,农村里吸烤烟丝的人很多。自己种的烤烟,出一点加工费切成烟丝就可以吸,比买纸烟便宜多了。所以我家的生意特别的好,每天我母亲干完了田地里的活就在家里加工烟丝。那时我已经在读初中了,有时放学回家也帮着我母亲搞加工。

我家的生活和村里的人家一样,短短几年就大为改观了。

电影电视,享受变了

看电影是小时候最喜欢的事了。那时候没有电影院,看的都是露天电影。我们公社有一个电影队,负责到县上的电影公司领回电影片,然后各村各寨的去放。

当然,我家就在公社政府所在地,总能看第一场电影。每次看到电影队的人骑着单车,驮着影片回来了,我们就会蜂拥而去,争着看领回的是什么影片。其实是什么影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小伙伴,告诉家里人,炫耀一下。

当我们得知要放电影的消息,总会早早的到公社大院里去号座位。有时来不及扛凳子去,就用火炭、石子之类的在地上画一个圈,写上“有人号”,再落上自己的名字。为争一块好的地盘,小伙伴之间打架那是常有的事。

到了晚上,一家人早早的吃了饭就到公社大院去看电影了。电影开场之前,有时会加映一个和正片无关的短片,我们把它叫做“加映片”,一般都不好看。这时就会有一些人借着放映机投出的光线比划各种手势,投到银幕上,有时会引得大家一片哄笑。有时会在电影开映之前,公社领导来讲话,安排工作等。大家就焦急地等待,吵吵嚷嚷,只到正片开始。

记得有一部叫《少林寺》的电影,我们在村里看过之后,就一直兴奋不已,然后就尾随着电影队一村一村的看,都不知看了多少遍。村与村的路不好走,沟沟坎坎的,而最远的时候,我们居然追到了十几公里那么远的村子去看。

后来村里建了电影院,我印象很深刻。第一次在村里电影院看的电影叫《红牡丹》,然后每周可以安安稳稳的在电影院里坐着看三场电影,而每次只要五分钱。

现在可以看3D、4D电影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当年的那种感觉了。

我见过的第一台电视机,是当时公社机关院子里一台只有十四寸的黑白电视。那个时正在热播一部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非常吸引人。每天下午吃过晚饭,我和村里的小伙伴就会早早地扛着家里的条凳到公社机关的院子里去“号座位”,就像看广场电影一样。有时候,还会为争一个好的位置和小伙伴打架。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电视开场后,一大院子里坐着的,站着的总是人。有的人站的位置太远了,都看不清电视里演的什么,只是模模糊糊看着人影在动,听着精彩的打斗声和台词对白。每到精彩之处,大家总会跟着喝彩,看到紧要关头,总会跟着紧握拳头担忧。

后来,村里有一家买了一台电视机,也是黑白的,不过有十八寸了,还在屏幕上贴了一片三色滤光纸,看着有些色彩了。那时正在热播日本电视剧《血凝》,每天晚上我们就跑到这家人家里去看电视。虽然这家人住在村子的另一头,算是村边了,可是每晚上他家的堂屋里还是挤满的都是人,甚至木柜上、农具上都爬满了人。

我家也就在这时候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就摆在我家的堂屋里。晚上来看的人很多,我家就干脆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里,再把能坐的凳子都搬出去,但依然还是有很多人是站着看的。

那时没有闭路电视,总是有一个天线绑在一根竹竿上,架在屋顶上方。有时风把天线吹歪了,就要有人怕到屋顶上去调整,下面的人就会喊“往左”、“往右”,只到图像清晰了,再固定下来。

之后,村里买电视机的人家越来越多,那种热闹的场面慢慢就少了。

现在电视机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的家电了,七、八十寸的液晶电视、更大屏幕的激光电视也不稀奇,而且也不算贵。可是我结婚的时候买一台十八寸的彩电花了两千多元,还是托人找了关系才买到。

看看现在的日子啊,在当年谁能想得到呢?

洋房马路,生活变了

我的家乡到县城有二十多公里路程,走路需要花一天的时间。大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终于要修公路了。

那个年代修公路可真是不容易,完全靠的是肩扛手挖,没有任何开挖设备,最多就是有点马车、牛车、人力车协助。好在那个时候劳动力多,只要生产队长一吆喝,就全民总动员,男女老少全上阵了。

大约用了两年多时间,一条五米宽的土石公路就算是正式通车了。

那一天途经的村村寨寨,全都用松枝松叶扎好了迎宾门,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站在公路边,迎接第一辆车通过。

来的并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个车队,全都是解放牌大货车。每一辆车过,都会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所有的老百姓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车啊。车上除了驾驶室里坐着领导,车厢里装满的都是各种帮扶农村的物资,粮食、衣被、生活用品等等。这些物资送到乡镇府后,再分配到各村寨。

我是第一次见到汽车。当这些车在公社的广场停下来后,我和村里的小伙伴都围着这些车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满眼的都是新奇,满心的都是惊喜。

公路通了,我们的生活就不一样了。有的人家买来了小型运输车,靠给别人拉东西赚钱,有的人家干脆买了车专门拉人进城,有的人家买了车拉着东西沿途卖货、收货……

“若要富,先修路”,这话是说的一点也不错。有的人家很快就开始富起来了,口袋里有了钱,生活的要求也就变了。有的人家开始对住了几十年的老屋翻新拾掇,墙白了,屋亮了,庭院宽敞了。就连用了多年的老家具也更换了,装衣服的箱箱柜柜换成了新式的三门柜、五门柜,那四平八稳的供桌和八仙桌换成了转角组合柜,小木凳字换成了一组一组的沙发,烧火煮饭的灶台换成了液化灶。院墙边也砌成了一排的花坛,种上了各种花花草草,门楣也贴上了瓷砖,镶成了图案。

村里老乡都像比赛似的,家家户户都忙着装修房子。那些早已买了小货车跑运输的,这个时候可吃香了,拉货的活天天排的满满的,都是帮着各家各户拉建材、装修材料。你如果赶着要材料,还得赔上一箩筐的好话,扯上亲戚关系,再送上点家藏的火腿、小灶酒之类的。

有的人就看到了机会,这一年村里就增加了七八辆小货车,但依然有些难也满足需要。

这一年春节,一个村子像变了个样似的,焕然一新了。

开春时节,村里人忙完了田地里栽种的活计,又开始折腾起房子了。最新开始动工的是那几家在村里干小生意比较早的。接着就像是有人发出了通知一样,几乎所有人家都动起来了。有拆旧盖新的,有异地重建的。

短短一年的功夫,到了第二年过年的时候,一个村里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几乎天天都有人乔迁新居,那炮竹整天整天的响个不停。村里那些擅长操办酒席的人,忙的不亦乐乎,天天帮着办酒席。我们就天天吃酒席,一吃就吃到正月十五以后。

规规整整的洋房一家接一家的起来了,村里的那条老街就显得太寒酸了。乡政府从上面争取到了资金,然后发动老乡筹工筹劳,到附近的山上采来了水冬瓜石,村里的石匠认真雕琢,打造成一块一块的五面石。大概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临街障碍物的拆除,又花了几个月时间,路面就铺设完成了。

看着平整宽敞的街面,老乡们心里都有说不出的自豪和欣慰,就连开始是因为拆除心里有疙瘩的人家,这时候也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因为修好了街道,不仅给自己出入带来了方便,更给自己家里做生意带来的商机。

修好了街道,那条通往县城的路又显得破烂了。

乡政府还是老套路,积极向上争取资金。这次机会来了,国家正好有改造城乡公路项目,于是一下子争取到了一大笔资金。这条土石公路全面整改了,一下子升格成柏油路。当然,工程量巨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大约三年时间,通车了。从此,我的家园就有了一条通往县城的柏油路。

从家里到县城只有40分钟的路程,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多起来了,汽车、拖拉机、摩托车、自行车,各式各样,来来往往,村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那些城里人经常会把城里的各种小东西甚至农药化肥、家用电器、日杂百货带到村里来卖,也会把农村的土特产带到城里去。村里的年轻人也会经常三五成群到城里去赶集、逛街,也会把农产品、山珍野味带到城里去卖。

每逢周末,这条新修的小街上总是熙熙攘攘,因为每周都有一天赶集。这一天,村里临街的人家,总会早早的就把门庭打扫干净,把铺面收拾好,准备好一天的生意。

有卖自制小吃的,有卖自己加工的内衣内裤的,有卖小东小西的,有卖从城里买来的各种新式日用百货的,总之可谓琳琅满目。那时候我最喜欢吃的还是村里有一家卖的豌豆凉粉,一角钱一碗。每次看着老奶奶用长满茧子的手,把黄灿灿的凉粉抓到那只土碗里,再用一把小勺子一样一样舀各种作料,我就开始咽口水。那碗豆凉粉的味道直到现在我也没吃过更好的了,虽然那个时候的作料并不如现在那么丰富。

新颜新俗,故园变了

现在再回到故乡,村里不仅街道增多了,也变得宽敞了,道旁栽上了马樱花、青松和青香木,还加装了太阳能路灯。不仅如此,村间的道路也不再泥泞不堪,而是水泥路修到了各家各户门口,每一处的拐角,都装上了太阳能路灯。房前屋后的排水沟也都做了清理硬化,还修了垃圾池,老百姓不再往沟里倾倒垃圾,沟道里再也没有了臭气熏天。有的人家还在自己家房前的沟道边摆上了一盆一盆的花卉,很美观。

现在再回到故乡,灯火阑珊的时候,村民们都来到了村口大桥头的爱民广场,老老少少围成大大小小的圈子,跳起了彝家的左脚舞。弹琴的弹琴,吹笛的吹笛,大家应和着节拍,唱着跳着。真是“阿哥跳穿千层底,阿妹跳破绣花鞋”啊。

现在再回到故乡,再难看到田地里忙忙碌碌的人了。土地虽然还是各家各户的,但都连片承包,机械化操作了。大部分的青壮年都到外地打工去了,只有逢年过节才如鸟归巢一般回到村里。这时候,村子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了,街边停着各式各样的小轿车,大家就走亲串戚,一村子弥漫着喜庆的气氛。

故园变了。

作者简历:
       普金荣,男,彝族,1968年4月出生于牟定,中国民革党员,楚雄州八届、九届、十届政协委员。1990年7月毕业于楚雄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 1999年9月-2002年7月在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函授本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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