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黄土地上

雁岭芳华

一代人都会老去，走在熟悉的黄土地上，爷爷拉着我的手，走进四目无人的小屋子，一场没有交流的陪伴，滴声划过，传来父母的脚步声，爷爷似演员般黯然退场，微风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还是熟悉的路、熟悉的味道。那个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消失了。

梦魇时分，昏昏欲睡，又陷入了梦境中，没有往日的惊醒，梦中与爷爷的相遇已不再是号啕大哭，却是如此的平静。这次，我拉着爷爷的手，走在家乡的土地上，爷爷迈着蹒跚的步伐，淘气的我愈想加速前进，生命都有消逝的一天，爷爷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停下了脚步，回头发现，爷爷的身上裹了无数件衣裳。原来老人怕冷是真的。我把纽扣一粒一粒地扣上，原来我怕爷爷离开也是真的。

坏心情像一阵狂卷风，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美好的事物也会在一瞬间消逝，总是让人猝不及防。泪水夺眶而出，浸湿了枕头，像夜一般寂静的、无声的哭泣，梦醒了，原来，埋葬在黄土地下的爷爷也渴求得到严冬的一丝温暖。我从未相信过梦境，永远睡去的爷爷，无数层叠加的、未扣上的深蓝色外衣，梦境般却又真实的场面，我和爷爷再次重逢，我信了。

想起与爷爷生活的点点滴滴，曾经是潸然泪下，懂事后是欣慰一笑，庆幸我还记得，庆幸年少的陪伴是他。坐上去往学校的客车等待出发之时，年迈而又充满精气神儿的爷爷总是来到车窗前，嘱咐我要好好学习，就好像是史铁生的母亲嘱托他和妹妹要好好活儿。爷爷杵着拐杖望着我远去的背影，嘴里还在嘟哝着什么，其实我也在悄悄的回头，一驶而过的客车，我和爷爷都变成了两个若有若无的小黑点。

一个严寒的冬天，爷爷百毒不侵的的身体像一座巨塔轰然倒塌，卧病在床。放弃自我，就是放弃生命。我知道，不管是山河破碎，还是天崩地裂，爸妈是不会放弃爷爷的。从繁杂的学习中脱身回家，看着爷爷安静地坐在火堆旁，他没有安逸地打盹，而是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苗，若有所思。

我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学校，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晚风吹起，一阵紧促的敲门声，询问着我的名字，我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家的途中，看着辉煌闪烁的灯火，我的双眼变得模糊起来。我冲进房间，扑在爷爷的床前，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哽咽的感到心脏几乎骤停，我大声的叫着：“爷爷！爷爷！我回来了......”爷爷身体最后发出的声音停止了，我安静了，爷爷像婴儿般永远熟睡了。

我懂得了爷爷在车窗前没有说完的话，爸爸也懂。

在家乡的黄土地上，又是一个穷冬烈风的季节，但此时此刻，我所在的地方，清晨，风是冬天的味道。清凉午后，太阳一缕缕地照进心房，而后无止境地灼烧，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盛夏。我和爷爷坐在温暖的老房子前，阳光照射在金黄色的砖瓦上，爷爷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那炯炯有神的双眼，紧盯针孔，一穿即过，粗糙的手干着灵巧的针线活，至今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熟悉的地方，有熟悉的人。昏暗的天空，斑驳着清冷的细雨。丝丝的细雨，交织着缕缕的慵适。树叶轻悄悄地归了根，林中的雾纱，伴随着阳光消散。放晴后走在熟悉的黄土地上，爷爷是山，爷爷是河，爷爷是不老的山河，永远活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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