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 “换头术”的一点思考

几天前，在网络上看到了一大堆关于“换头术”的消息。

说是哈尔滨医科大学第二医院骨科医生任晓平，成功将一具尸体的头与另一具尸体的脊椎、血管和神经接驳，完成了世界首例人类头部移植手术。

这项手术在医学界引发了轩然大波，有鼓掌的，说这是人类器官移植手术的一大进步，是瘫痪病人和肌肉衰弱病人的福音；有质疑的，说“换头”关键在于头部与身体能否建立神经联系，目前的医学技术无法达到，尸体“换头”没有说服力；更有抗议的，说大脑关乎人的思想与灵魂，“换头”在伦理上不可接受。

在我读到这则新闻的时候，老实讲，我根本没有考虑到与医学相关的任何观点。在那一刻，我充满了疑惑，甚至是恐惧。我想象不到，一个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又怀揣着怎样的想法，才会将大脑或躯体“换”给别人。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一个人要怎样才能说服自己，去霸占别人的躯体？或者说，我该如何看待一个做了“换头”手术的人？

按照躯体是由大脑控制的这一观点，其实“换头术”说是“换躯体术”才更准确。我们都更倾向于相信人的灵魂跟随着大脑而不是躯体（如果真有灵魂的话），“自我”的意识也跟随着大脑而不是躯体。所以，当我们谈“换头术”时，我们并不是在说大脑是一个器官，而是说除开大脑的整个躯体是一个器官。在这样一种语境之下，躯体就仅仅只是我们用来安放大脑的载体，或者说，容器。

我们是不是太狂妄自大了一点？或者说，我们的大脑是不是太狂妄自大了一点？

一个世纪以前，希拉里·普特南提出了“缸中之脑”的假想，似乎当我们仅仅是一个个没有躯体的大脑的时候，我们感受到的周遭的世界依然没有任何不同。可为什么，我们总要绞尽脑汁地思考，寻找证据证明世界的真实？

我们是如此矛盾，一直以来，人类既反复确认物理实体的存在，又始终在尝试摆脱物理实体对自我的限制。我们创造了飞机、潜艇、电话、电视、空调、冰箱……我们已经能够上天入地，可这还远远不够，因为我们始终没有掌控自己的躯体。

在将来，如果“换躯体术”技术成熟，是否会发生恶意买卖躯体的事件？或者说，会不会出现生存资源差距大到拿躯体交换的地步？我不敢深想。

而在更远的未来，当我们不再需要一个血肉之躯，我们会不会像许多科幻小说描述的那样，将自己的躯体改造为钢铁？还是说，我们更愿意做一个安静的缸中大脑，接收着各种幸福的电信号？

我们的狂妄总让我们做着各种科学的美梦，我们无暇思考，当人缺少了自己的躯体，还能否称之为“人”。我们下意识说“是”，这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我们都没有意识到，也许这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而已，因为到目前为止，所有缺少躯体的大脑，都不曾传达过任何讯息，他们仅仅是一具具尸体。

也许正如这句话所说：摆脱泥土的束缚，对树来说，并不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