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白氏在洞思忆汉文,终日悲戚。小青近前劝道:“娘娘且免忧愁,待小婢前去金山寺打听相公消息,再行计较何如?”白氏点头依允。小青遂即驾云来到金山,摇身一变,变作飞蛾,飞入寺内,尽知汉文的情由,忙即飞身回转清风洞,将法海令汉文回杭州的情节细细述与白氏知道。白氏听见大喜,连忙同小青出洞,驾云往杭州而来。
二妖在云端,看见汉文行到杭州,地名叠木桥,遂即按落云头,一路迎来。叫声:“官人何往?”汉文举目一看,惊得魂不附体。
白氏泪流满面,叫声:“官人,你听信邪言,疑妾为妖,妾共官人结发以来,数载经营,赞成家计,纵使妾果是妖,并无害你身体分毫,官人请自三思。”汉文道:“我今已出家了,你不须再来缠我。”白氏冷笑道:“官人,你真呆了。你要出家,许家宗脉责谁传续奉祀,且腹中孩子是你的骨血,官人纵不念夫妻之情,亦须念父子之爱。”说罢,悲啼起来。
汉文被他抓着根头,半晌无言,又想起数年恩爱,心中有些不忍起来。小青近前叫道:“相公不须过疑,小姐因重名节,不肯失身他人。因你游玩金山,几日无见回家,主婢二人放心不下,亲往金山寻访相公。不料水涨,镇江满城受难,幸得我们同在金山,不致葬于鱼腹;但家园崩塌,我们进退两难。因前年相公在苏州受罪时,小姐私寄有数百金在杭州李姑爷处,如今思量无策,要回杭州,且喜天幸此处遇着相公。万望相公转回心意,不可辜负小姐一片苦心。”
汉文听罢,不觉心酸,叫声:“贤妻,愚夫一时蒙昧,误听秃驴邪言,错疑贤妻,望贤妻恕罪!”白氏牵住汉文的手,叫声:“官人若肯回心,不致妾有白头之叹,就是官人的仁慈了,何罪之有?”
汉文大喜,叫声:“贤妻,我们如今要栖身何地?”白氏道:“官人,我们现有银两寄在李家姑丈处,如今同去他处,将银两图个生计,将来再作商量何如?”汉文道:“贤妻主意不差。”于是三人同归钱塘。这一去,有分教:亲上加亲,仇里添仇。
且说许汉文被白氏小青两妖一敲一击,依旧相认,同归钱塘,搭船来到李家。正值公甫立在门首,汉文走到面前,公甫满心欢喜,连忙进内,叫声:“贤妻,你兄弟回来了。”许氏娇容听见,满心欢喜,三脚两步步出厅来,看见汉文同二个标致妇人立在厅前。汉文上前拜见姊姊。许氏道:“恭喜兄弟今日回家。这二个妇人是谁?”汉文道:“一个是弟妇白氏珍娘,一个是使女小青。”许氏道:“原来是妗娘。”白氏小青亦上前见礼。
大家坐下,叙了一番离别之情。许氏道:“兄弟,自你问罪出门去后,我晓夜难安,幸喜去冬接你消息,寄下银两,方知兄弟在苏如意。后来又闻缘事再配镇江,使我喜变为愁,今日且喜夫妻双双回来,莫大之幸。”汉文正要回答,白氏恐他言语不对,忙向前应道:“姑娘,只因前年苏州当值,祖师圣辰,例应供列宝玩,是奴将先父遗下的宝器取与官人排设。继因官人生辰,复排厅中,不知何处强徒见宝动心,冒认引官,屈打成招,问罪镇江。奴只得收拾银两,托寄尊府,追随镇江服事。官人因元旦游玩金山,被妖僧法海所愚,要削发出家。奴家闻知,同丫环前去金山寻回官人,谁知镇江水涨,满城浸没,幸蒙天庇,奴在金山免获于难。今同官人回来,暂借姑娘尊府权且栖身,再作别置,望姑娘俯允。”许氏道:“兄弟,妗娘如此贤德,世间难寻,劝你休作无情之人。只是愚姐屋房狭小,姑且暂住若何?”公甫道:“不妨。此隔壁有二间房屋,甚然宽大,现在要卖,待我向他商议定价,以便成交。”汉文听罢大喜。许氏即去治酒接风,分作两席,公甫同汉文在厅上,许氏同白氏、小青在房中,席中言谈,方知王员外已经身故,汉文想着前情,不胜感叹。及至席罢,公甫收拾外房暂与汉文等居住一宿。
原来前世姻缘定,莫怪今生总痴情。百年胶漆初心在,此生终不负卿卿。
【琥珀猫儿坠】〔生〕吓得我魂飞魄散,一命料难留。〔旦〕许郎啊,奴家在此。〔生〕呵哟,战笃速的,一见真成宛转愁。〔旦〕阿呵呀!许郎!芳盟没齿结绸缪,休忧,和你恩爱夫妻,总恩情如旧。〔扶生下介〕药杵声中捣残梦,(李 洞)此生终不负卿卿。(油 蔚)百年胶漆初心在,(白居易)夜半人扶强起行。(无名氏)
白居易《予与山南王仆射起、淮南李仆射绅~举之、公垂二相公》:
故交海内只三人,二坐岩廊一卧云。老爱诗书还似我,荣兼将相不如君。
百年胶漆初心在,万里烟霄中路分。阿阁鸾凰野田鹤,何人信道旧同群。
油蔚《赠别营妓卿卿》:
怜君无那是多情,枕上相看直到明。日照绿窗人去住,鸦啼红粉泪纵横。
愁肠只向金闺断,白发应从玉塞生。为报花时少惆怅,此生终不负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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