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予今日执伞与我对视的女孩】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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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谁人不知，朝中四品典仪林峯载有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儿，唤作林清欢。
“我们小姐，当真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只是稍作修饰，便倾国倾城。”
燕儿替我打理头饰的功夫，望着铜镜里我姣好的面容，一如既往地赞叹道。
我叫林清欢，年十七。
我爹叫林峯载，是个四品闲职，当年靠着我娘娘家供给好不容易上了京城讨了个官做，这么些年兢兢业业，倒也没出什么大错。虽不是什么被皇帝重用的朝臣，但也有是有点份量在的。
“燕儿，休的胡说。”我淡淡开口，驳了侍女的话。
“小姐何必谦虚。”燕儿闻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错处，脸上的表情喜滋滋的。
“我就是平日里太纵着你了，你这张嘴，也没个遮拦。”我伸手点了下燕儿的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小姐快饶了我吧，这要是弄坏了这漂亮的指甲可怎么好？”燕儿俏皮地吐了吐舌，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指。
水葱般的指甲，上头是凤仙花染的嫩红，娇艳欲滴得像花儿一样。
“就会耍贫嘴。”我故作懊恼地收回了手臂。
“小姐今日扮得如此美丽动人，那楚王见了，定是忘也忘不了的。”
“你又胡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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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字闺中的小姐，轻易是见不得皇家权贵的。只是楚王的母亲和我的父亲有份有些老交情傍身，所以两家的来往走动才多些。
年少无知两小无猜的年纪里，也曾读过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诗篇。那时候只知表意不知内里，直至戏外人成了戏中人，才能体悟个中滋味。
“见过楚王殿下。”我的绣鞋才踏进了前厅，心心念念的少年郎便急急忙忙坐起了身迎了上来。
礼不可废，我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楚王伸手想要扶我起来，看着我袖口间裸露在外的一段肌肤又猛得止了动作，手足无措地摆了个手势：“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起身，抬眸望向那少年郎。三月未见，如三秋兮。他仍是明眸皓齿，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父亲见状，只是会心一笑：“我当楚王殿下和我这个老头子聊天的时候怎么如坐针毡，原来是我这老头子碍着人了。”
“伯伯这是哪里的话，怎么就碍着了。”楚王殿下被戳中了心思，有些耳根发烫，却还是恭敬有礼地回了长辈的话。
“得了，我也不掺和你们小辈的事，你们聊，你们聊。”
父亲带着府中一众家丁退下，楚王才迫不及待地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腕。隔着轻薄的布料，他的掌心滚烫。
“妹妹，这三月一切可好？”
“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三月领兵上阵去了戎北的是我呢。”
我伸手，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脸颊，脸上不免涌出两分羞赧之色：“你消减了不少，回来了要好好补补。”
楚王哈哈一笑，一把揽住了我的腰肢抱了起来，惹得我惊呼连连。
“你倒是丰腴了些许。”
我听了又气又恼，羞红了脸狠狠拍了一把楚王的肩头：“胡闹，快将我放下了。”
楚王愣是不应，只是肆意的笑着。
我心道不好，这李泽弘去了戎北一趟，是彻底学坏了不成？
楚王见了我，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眉宇间，哪里还有将军的模样。
他同我描述着戎北的塞外风情，黄沙漫天，民风开放，听得叫人心生向往。
其实我知晓，他是去打仗的，不是玩乐的，哪就有那么多趣处，不过是逗我开心。
“妹妹，若是有闲，我定骑快马一匹，就带你一人，见见长河落日。”
多美好的画面啊。
可我没有机会了。
我轻笑一声：“平白无故拐了人去，谁晓得你要做什么。”
“怎么会是平白无故拐了去，自然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地……拐了去！”
楚王坏笑道，常年握着长缨枪的掌心满是老茧，轻轻附上我的手背。
“妹妹，我过几日，来你府上提亲可好。”
我的心间溢出诸多喜悦，却在其中，夹杂了一分若有若无的苦涩。
我何尝不想答应。
“还是缓一缓吧。”最终，我只能忍着心中的痛淡淡应声。
“为何？娶清儿回家，我一刻也等不得。”楚王听了不依了，竟像个孩童般耍起玩赖。
“你呀，没个正形。”
“我懂了，是妹妹害羞了，那我便先和伯伯谈妥此事，再来找妹妹要个答案。”
“……”
我不敢看他，我怕被他视线里满目是我的倒影给淹没。
——
“小姐，你看这楚王与你情投意合，要不是皇帝非要搞什么选秀……”别了楚王，我和燕儿回厢房的间隙，燕儿皱着眉开始抱怨。
“都说了要你谨言慎行，怎么还是一天到晚口无遮拦的。”我惊慌地捂住燕儿的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又何尝不知道楚王与我的心思，只是缘分未满。我年满十七，已是女子婚配的年纪。若不是圣上下旨今年选秀，未有婚配的女子不得私定终身，我家这门槛怕是早就被那些提亲的媒人给踏破了。
一道圣旨，拦了那些心怀不轨之徒，也拦了我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小姐，你不告诉楚王殿下吗？”燕儿的语气，满是担忧。
“他总归会知道的，何须我主动提及。”
“一切皆是天意，你我如何违逆。”
——
天启三年。皇上选秀充实后宫。
我对于我们的新皇听闻不多，只晓得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子。年仅二十有余，便已是九五至尊。
入宫秀女，先为佳人子，先由教导姑姑教导一个月，随后才能面圣。礼法德法，琴棋书画，样样需得精进。说是女子选秀，倒更像是男子考进状元。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前种种皆是昨日。一个人忙忙碌碌，日子倒也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临近选秀前日，我抱着琴匆匆下了教坊司，不知路上怎么忽然就下起了朦胧细雨。
我有些无措地张望四周，想看看是否有避雨的亭子，这么想着，头上的雨竟停了。
我抬头看向天，一柄油纸伞撑在我的头顶。回头看去。
“见过楚王……”
问安的话未完，李泽弘便扶住了我，匆匆忙忙截了我的动作：“免礼。”
我抬头看向他，他目光深沉，视线滚烫。
那眼神里，有怨。
我不敢直视他，只是恭恭敬敬地退开了。
便也没看到他眼里的受伤。
“佳人子，这雨立时三刻不会停，这伞你拿去吧。”
“那殿下……”
“我是男子，不打紧。”
我接过了伞，瞥了一眼四周万籁俱寂，又何尝不知是不是隔墙有耳。
“楚王殿下安。”我行了个礼，撑着伞离开。不敢回头，却能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热烈的视线，几乎要将我的后背烧穿。
“臣妾，叩谢皇恩浩荡。”
臣妾。臣妾。
先为君臣，再为妻妾。
当我的额头磕在地上的那一瞬，我知晓有些缘，便断了。
“早就听闻林典仪有一女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此言。”
“皇上谬赞。”
当今圣上，是个同楚王气质全然不同的人。他长的剑眉星目，眉宇间皆是不怒自威的味道。
这就是天子呐。
这就是稍微不顺意，就会被株连九族的天子呐。
那日匆匆一见，果然是我和楚王的最后一面。他是天潢贵胄，怎会踏足宫闱禁地。
从此宫墙深远，我为宫妃，他为王爷，再无干系。
——
天启五年，皇帝推举科举制度大获成功，特宴请前朝群臣，后宫佳丽。
我不想在酒席上得见故人，除了徒增伤感，又有何益处。只得谎称身子不爽，早早退了场。
秋雨绵绵，出了殿时还是阴沉的天，此刻便下起了雨丝来。
我望着这雨，心里不免惆怅，落下目光，却正好对上了远处那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
那距离太过遥远，以至于拿不准，是否要向他行礼。
眼瞅着他抬脚走进了，我浑身上下紧绷着动弹不得。
我想逃。
我该逃的。
“娘娘，娘娘怎么走这么快，这下起雨来了，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忽然，一道纸伞撑过我的头顶，头顶的雨便停下了。
撑伞的是我的侍女碧儿，她是个机灵的，同燕儿全然不同的性子，却很适合在这深宫伺候。
“见过楚王殿下。”她朝着楚王福了福身。
我一瞥，瞧见了他手里捏着的那把纸伞。
你说，这下雨天，他有伞为何不撑？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未曾想这一场雨后，天际处竟出现了一道七彩的虹光。
“娘娘，娘娘，你快看，是彩虹。”小碧激动地拽着我的袖子对我说，“在奴婢的家乡，彩虹是祥瑞之兆，对着彩虹许下心中所求，定然能成。”
“娘娘可有什么心愿？”
“我啊，我没什么心愿。”
有的话，也不会实现了。
“我想乘孤马一匹，携心上人去看那塞外的长河落日……”
撰稿/阿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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