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我们分手吧。”
陆思恒提出分手的那天,是国庆小长假结束后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午饭时间,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嘴里嚼到一半的脆皮鸡忽然就失去了理想。
我将今个的日期在脑海里反复地滚了三遍,确认不是愚人节后才缓缓抬头看向他:“陆思恒,我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我们沉默着对视了片刻。
忽然,陆思恒伸出了手,指尖在快要触及到我嘴角的那一瞬又缓缓收了回去。他开口,语气很平静:“我从不开这样的玩笑,还有,你嘴角沾了沙拉酱。”
我埋头狠狠摸了一把嘴角,确实蹭到了一点点沙拉酱,但是只有一点点。我盯着手背这一点白,沉声问道:“为什么?”
大脑宕机给出的反应是,莫名。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分手提议。这一阵莫名过后,才是姗姗来迟的难过。
支离破碎的片段像被风掀起的书目一角,在眼底一页页翻阅而过。第一次轰趴,第一次逃课,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他在众目睽睽下拥抱我。
我不明白我们之间到底是哪一个瞬间出现了问题,催使他开口对我说出“分手”,越是痛苦,记忆里的细节就越清晰。
可怕的是,没有问题,我找不到问题。
陆思恒注视着我的动作,缓缓扯开了一个笑容,可是他吐出的话却没有什么温度:“因为我倦了。”
这放在整个渣男界都是相当炸裂的发言。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思恒,看着他面无愧色的表情,耳边响起了一阵近乎要刺穿鼓膜的轰鸣,翻江倒海的酸涩涌上了喉咙。
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难过,还夹杂着些许被玩弄的愤怒。以及,某种印证落地的无奈。
“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末了,他慢悠悠地撂下一句话,然后就端起餐盘离开了。
留我在原地消化了很久。
明明几天前我还在好好计划着如何盛装出席他的生日典礼,可他却早已经在暗地里规划着离开我的时机。
……
一整个下午的课,我精神都是恍惚的,好像一片在大太阳底下烘烤过的叶子,懒怠得抬不起头。
连柯楠都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终于在最后一趟自习课前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几节课间,你怎么都没去找陆思恒啊?”
她这话让我想起自己每次巴巴搬着个凳子坐到他身边,就好像那个狗皮膏药一样。
“那你呢?”我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怎么没有再去找林国昇了?”
柯楠的眼神在那一瞬其实暗淡了一下,但转而她就摆出了一副并没有所谓的姿态:“我不会再去找他了,我和他已经结束了。”
“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开始过。”
她的语气很平静,全然不像是在描述那个她草稿本上写满名字的少年,只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我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出神了一瞬,然后轻笑了一声:“我也是。”
“我和他也结束了。”相较于曾经拥有和未曾拥有过,我也说不清,我和柯楠谁的境遇更可怜一点。
直至放学,我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迟缓的泪腺在单元楼前遇见林国昇的那一瞬间,才彻底松懈下来。
我不管不顾地抱着少年的脖颈,顾不得周围人的讶异旁观,任由铺天盖地的酸楚淹没自身,然后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滚烫的泪落下来。
在泪眼朦胧里,我看着林国昇皱着的脸,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在断断续续的哭诉声中,林国昇拼凑出了我失恋的事实,他眼底连一丝讶异的色彩都没闪过,却还像是哄小孩一样有节奏地轻轻拍着我的肩膀。
“都怪你!林国昇…都是你这个乌鸦嘴!非说我们没有好结果我们没有好结果……”
“…这下好了你开心了…以后都没得说了……”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明明脑子里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完全占理的那一方,却仍然想要高声反驳,声音越高,底气越弱。
“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林国昇没有半点辩解,全盘接受了我的无理取闹,手上拍打的动作仍然没有停下来。
直到我哭够了为止。
哭够了,我就揉着有些酸涩的眼睛跟他上楼,一路护送至家门口,他伸手在一鸣鲜奶的收奶箱上一摸,摸下来我家的门钥匙,替我开了门。
妈妈听到了锁芯转动的声响,从厨房里探了个脑袋,发现堵在门前的是林国昇便急忙跑了过来:“小国,怎么是你?诺诺——”
林国昇让开了一个身位,露出了他身后眼睛红肿的我。
“许阿姨,吃完饭记得用开水烫一条干净的毛巾,给小许敷一下眼睛。”林国昇伸着胳膊将钥匙又放回了收奶箱的上头。
“别担心,她没有在学校里受欺负。”
然后,很是乖巧地颔了颔首,扭身掏出钥匙开自家的门。
我看到我妈解开了身上的围裙,草草朝着玄关的架子上一扔,然后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先进来吧,诺诺。”
我闷声点点头,沉默着将鞋脱出,换上了拖鞋,扯着书包带子朝着房间里走。到了点,我飞快溜出房间吃完晚饭,然后继续回到房间平躺在床上。
我妈果然依照林国昇的话用热水烫了一条新的毛巾,然后轻轻敷在了我的眼睛上。我的眼睛猛力闭了两下,夹着毛巾的热气将红肿的酸涩驱散了两分。
我妈没有走,坐在我的床沿,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诺诺,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我伸手覆上了热热的毛巾,掌心被温暖侵袭,酝酿了一阵,才开口回答:“我在学校里,喜欢上了一个男孩,然后,我们在一起了。”
我停顿了一下,组织了很久的措辞,才说出了结果:“然后,我们分手了,就在今天。”
我一把扯下了眼上的毛巾,从床上坐起身来,感觉眼前的视线顿时明朗了很多。我将手里的毛巾又仔仔细细地将脸都擦了一遍,才还给了妈妈。
我原本想要说许多我和陆思恒在一起时候的片段,企图佐证我们曾相互爱慕,却在说完开头后意识到了一种我没有深入想过的可能。
也许陆思恒一开始的那句要求,本身就是一种拒绝。他其实没有想过开始,当然就会选择结束。
“妈。”
“我好像总是在自作多情。”
林国昇是这样。陆思恒还是这样。
撰稿/阿沫
排版/阿沫
图源/堆糖
乌鸦文学 为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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