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无法治愈的

早上睡到自然醒起床，外面已经金光四射地灿烂而灼热着了。边刷牙边看窗外，外面那棵柿子树显出秋天模样了，树叶有干枯的趋势，渐渐变橙色的果子悬在叶间吸引着目光。忽然发现植物有些具有季节预告功能，春天预告树是玉兰树，夏天显得起来的是杜鹃，秋天的就是柿子树吧。

晒热到猫咪也无力游荡了。楼下两只被邻居投喂熟悉的流浪猫，一花一黑分趴在楼道口两侧的墙根边，懒洋洋不理人，却又卧出左青龙右白虎的造型感。不打扰它们乘凉吧，进出关门小声点。

读萧凤霞的《踏迹寻中》，开始部分觉得困难，基础阅读需求有点高，越往后读越觉得渐渐能理解她的一些想法。她把社会现象与政治、经济、地理联系起来的同时，也考虑到一些相互影响甚至反作用。她的田野调查从1970年代开始直到21世纪，地点是华南沿海地区的一些城镇。虽然从时间上与现在相较已相去甚远，但很多现象看起来却颇有可对应之处，引人遐想。

看到的内容中比较吸引我的是两个部分，一个是传统仪式的变迁，另一个是关于婚娶的变化。

传统仪式部分在不用篇章里写到华南沿海地区的祭祖、节庆活动、菊花会以及丧礼送葬等。这些活动等起始往往都与宣誓和巩固在当地的社会地位相关。这种相关性是多方面的，最明显的当然就是财力的显现，而财力也是在普通社会里最有说服力的证据。除此之外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地位，在帝国时期，当地豪族要将自己与帝国的中心联系起来，所以在编纂族谱时往往会真真假假地溯源至远祖从中原而来，因为中原是政治文化中心。在这方面还会表现诗书礼仪的家庭传统，比如当地大型的曾定为每六十年举办一次的菊花会，就是极具文化意识的大型活动。

但几乎所有这些活动都有个中断期，那就是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前的那段时期，有些活动在此前的战乱中已停滞。后来怎么又开始恢复了呢，恢复后的这些活动还跟过去一样吗？基本是从改革开放之后开始恢复的，恢复的原因主要是当时国家政策变化给当地带来的经济发展机遇。这里不得不提及的当地的一个特色是，很多人家都有“南风窗”，即有海外或港澳亲属关系。改革开放初期，这些亲属关系是当地发展的一个重要倚重点，于是当地政府希望通过这些活动的宣传和恢复，利用亲情、家乡这些吸引力，来吸引外资和贸易。

所以可以看到很明显的变化，原本很多仪礼是家族用来表明身份靠近权力中心的，后来反过来用了。

书中讲到嫁妆和礼金的变化时也巩固了我之前的认知。她写道早前华南沿海地区的居民基本是三个层次，大家族和普通定居民之外还有一个疍族。疍家人是以船为居的水上人家，捕鱼为生，社会最底层，被人鄙夷。在婚嫁习俗中，大家族是嫁妆多而礼金较少，普通定居民嫁妆也力所能及且礼金少，礼金是给女方家庭举办婚宴的一点补贴，都没有彩礼一说。疍族婚嫁中却是要较高额的彩礼的，因为贫穷更依赖劳动力嘛，而嫁女儿所得的彩礼才能让家里付得起娶媳妇的彩礼，这使得疍族在婚俗上也被汉族蔑视。而且当地婚俗里有一个特别的叫做“不落家”习俗，婚后很久新娘都可留居在娘家生活，可以直到怀孕，而这种不落家习俗只在汉族中流行，疍族没有此说。嗯，好像有种要立马兑现的利益感。

这习俗在新中国以后也有变化，这个变化来自收入的来源。从前年轻人的生存更依赖家庭，新中国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年轻人有了工作，工资是自己挣的，结婚时很多花销和需求也可以通过两个人自己的努力挣钱、攒钱来达到。这时，家庭已经在社会干预下逐渐变小了，这时年轻人结婚父母还为他们提供帮助嘛？在作者的走访中发现，无论是否需要、无论多少，父母都会竭尽全力在子女结婚时拿出积蓄予以帮助，最根本的原因却不是那么含情脉脉的，而是现实让父母对养老有担忧，希望此举能换取自己老年后的善待。

这段让我想总看到一些对结婚彩礼的讨论。以前在我的认知里跟书中所提到的过去社会彩礼概念是一样的，觉得那都是很少见的很穷困的地方才会有的现象，很有物化女性之嫌。近些年却发现好多条件相当不错的家庭完全不存在嫁女儿后的劳动力损失对家庭经济产生影响的，在女儿结婚时也会开出彩礼钱这一说法，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常常会说，这钱我们也不要，都是给他们小家庭的，但总觉得这样的做法不够友好，甚至觉得就是一种攀比。看来，这也可以说是身份认同的一种传统方式吧，但这不是向下趋势的吗，难道是因为经济在我们眼中地位过高而出现的变化吗？现状复杂到我捋不清。

又是昼伏夜出的一天。小区旁边新开了间很小的自助糖水店，好奇进去看看，两个冰柜里放着标价五元的柠檬茶和十元的双皮奶之类，东西很少且包装简陋，冰柜外贴着大大的付款码自己扫码付款取货，侧面装着个摄像头，有语音提醒你进入监控区域。哈哈，不知有没有生意。

晚上回来路上遇见一只小奶猫喵喵叫着，我喵着回应它，它一边与我喵喵对话一边却朝着离我远去的方向急速奔去，留我原地纳闷。

翻手机照片，一张截的书的图吸引着我，上面有个简短的对话，卡塔里娜说她知道自己患的病的名字，“我患的是一种时间之疾”，作者表示不明白，她解释说，“时间是无法治愈的”。卡塔里娜真有诗意，《维塔》里的那个“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