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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篇真诚的禅修记录:在厦门深山里内观的十天十夜

在漫天盖地互联网资讯的当下,似乎人们工作之余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我们那不足6寸的手机屏幕上,我们还能十天不碰手机吗?如果可以,那我们可以十天不说话、不阅读、不写字、不唱歌、不跳舞、不和任何人有眼神接触和交流吗?即便是到了与世隔绝的山里,摒弃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也包括和家人朋友的联系),我们真的就能和自己的内心和平共处吗?

在澳洲的时候,我有时跑很长的路也碰不到一个路人,我们公路旅行的时候开三四小时的车也碰不到第二辆车,下班回家每个人都自己待在家里没有特别多的社交,甚至我潜意识里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了和国内家人亲友的联系,在澳洲的下半年是我从小到大阅读最密集的一段时间。可是,即使在这么一片孤独广阔的大陆上,有那么多一个人独处的时刻,我真的找到了我一直想要的内心的平静了吗?即使我不被外界打扰,我的注意力足够集中吗?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受李笑来专栏里说的“元认知能力”启发,我曾经坚持了一个月每天早上醒来就坐在床上打坐十分钟,脑子里什么也不想,把所有注意力放在呼吸上,然后我一次又一次失败了。如果你看完这篇文章,想测试一下你的注意力,可以用这个办法,也许你会和我一样发现你的注意力已经被狗叼了,你已经无法控制你的大脑了,你的大脑在控制你,即使只是专注10分钟。不要焦虑,你当然不是一个人,这种现象越来越普遍,因为所有媒体、商家都在试图剥夺你的注意力,你若不反抗自成其奴隶。

每个人都习惯性地认为,外在的世界才是真实的,生活就是与外在实相接触,向外寻求物质及精神的食粮。大多数人可能从未想过断绝外在的接触,以看清内在发生的事情。我们宁可去探索月球的表面,或者海洋的底层,也不愿意去探索我们的内在深处。

葛印卡老师所教导的内观法(Vipassana),是印度古老的禅修方法之一。内观的意思是如实观察,它是透过观察自身来净化身心的一个过程。这个方法简单、没有教条、没有宗教派别,最重要的是,它的结果是积极的、正面的,每个参加完十日内观课程的人都会受益匪浅。葛印卡老师说:“你们来参加这个禅修课程,是在学习生活的艺术,学习着如何过内心安详和谐的生活,同时带给别人安详和谐。”

那么,假如你有机会来改变,能够放下所有的世俗责任十天,住到一个安静、与世隔绝的地方十天,不受任何的干扰,这个地方提供基本的食宿,而且随时有志愿者帮忙,让你住的还算舒适。你只要避免与他人的接触,并且除了必要的活动之外,在你醒着的时候,都闭目凝神,将心专注于一个选定的对象之上。你愿意来参加吗?

我愿意。

于是为了提升专注力和元认知能力,清除内心的垃圾,我在自己身上做了一场十天的内观实验。

从澳洲回国的隔天,我背着登山包来到了厦门天竺山上的内观中心报道。景区的大巴半个小时后抵达了,与我同修的学员有各个年龄段的,大多穿着宽松舒适的棉麻衣物,很多江西、杭州、深圳、上海的学员从省外来这里修行,男女隔开,我目测总人数大概在100人左右。报名前我就猜想到底是怎样一群人,才可以在9月13日-24日这个时间段腾出十天来参加内观课程?要么是一群家庭主妇大妈、或者是不用再出卖自己时间的老板、又或者是自由职业者、亦或处于换工作找工作的阶段,事实证明,我的预测大部分对了。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位7个月的孕妇妈妈和一位断臂的大姐,在这里,大家又都是一样的。

9月13号下午办理了简单的入住手续,每个人都把钱包、手机、相机、ipad、kindle、纸和笔、烟、药物等一切违禁品上交,当日晚饭后有个简单的开幕式主要是讲一些注意事项,晚上8时左右就进入十天完全静默的状态了,即使是同屋的室友也不可以说话,这个我倒很擅长。整个课程期间如果有问题,只可以和老师或者助理事务长交流。

前三天,我们练习心的专注,这是进入真正内观前必须要练习的基本功。前三天我们只做一件事,观察呼吸,因为呼吸的本质和人的心理状态紧密相连。只有心中升起任何不净、任何污染,呼吸就会变得不正常,变得急促、沉重,当不净之念过去,呼吸又变得轻柔起来。因此葛印卡老师说呼吸不仅可以帮助探讨身体的实相,也可以探讨心的实相。

我在前三天的状态基本上是躁动不安的,心总是在漂移游离,一会儿飘到澳洲的生活,一会儿飘到打柴沟的孩子那,一会儿飘到我妈身上,一会儿飘到未来的生活上,心不是跑到过去,就是跑到未来,像是一只不受控的野兽乱冲乱撞,就是不想停留在当下此刻。晚上听开示的时候,才明白这是心旧有的习性,是贪、䁬、痴的习性。第二天的时候其实我是怀疑自己的,为什么一回国不好好享受一下我大中国的美食,跑来这个地方吃斋持戒,每天凌晨4点起床打坐12个小时当个苦行僧,一群人在操场静默的散步时像一群深井冰、一群囚犯,本能的那种想逃的念头很强烈。可是逃到哪里去呢?回家也还是要面对内心的野兽,没人能替我修行,只能自己来,而当下就是驯服那头野兽最好的机会。于是,怀着这个念头我坚持下来了。

在课程的第四天介绍内观法,静坐时从头到脚移动一圈又一圈按顺序观察身体的感受,培养能体验到全身感受的能力。任何身体的感觉都是感受,愉悦的不愉悦的、粗重的或微细的、清楚的或微弱的,保持平等心,只是观察感受,而不挑选感受。多半时我会对感受起反应,但有些片刻我能保持平等心,即使身体非常疼痛。

在课程的第五天,是我觉得最难熬的,因为这一天主要是感受“苦”。课程要求我们学着不起习性反应地观察,客观地观察你所体验的痛,仿佛是别人在痛一样。就像医生给病人诊断、开刀一样,医生只是观察,医生自己是不会痛的。我的禅坐座位是在第三排,在前两排都是曾经参加过内观课程的旧生,我偶尔偷偷眼睛眯开一条缝,发现她们都坐得像一尊佛,一动不动。于是我要求自己尽量也不动,结果痛苦就产生了,像她们那样我感觉自己膝盖要炸了。请教法师后,法师告诉我,不要和别人比较,比较会产生痛苦。原来道理这么简单,践行时却因为心急入了个坑啊。

第六天开始,每天有三个小时共修时段静坐时身体不可以动,眼睛不能睁开。我调整了心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观察呼吸和感受,培养对感受的觉知和平等心,体会无常。佛陀解释说,整个身体是由次原子粒子组合而成,即“四大”及其属性组成。在外在世界及人体内,可明显看出某些东西是坚固的——土元素;某些事流质的——水元素;某些事气体状的——风元素;而所有东西都有温度,也就是——火元素。所有的感觉不过是偏重某些元素的次原子粒子升起,所以感觉都是升起又灭去、不断变化的。基于此了解,我突然就原谅了自己基于双子座特性里的各种善变、天马行空,毕竟变化才是生命的常态。第六天的课程和第二天的课程普遍是大家认为最难熬的。

第七天,经过前几天的练习,现在可以扫过全身尽可能多的部位来观察感受。我在第七天的练习里感受到了微细的振动畅流全身,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那种感觉特别神奇,庆幸自己坚持了下来。这种感觉持续了一段后又灭去了,取而代之的又是身体疼痛、粗重的感受。第七天的开示要求在剩下的几天里,必须不间断地练习,即使是在休息的时间里,也要保持对感受的觉知和平等心。照常做该做的事情,比如走路、吃饭或洗澡,但是要觉知身体的动作,同时觉知身体的感受,始终保持觉知和平等心。我觉察到大概这种能力就是李笑来老师专栏里提到的“元认知能力”,内观课程里称之为“觉知能力”,就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的能力,“我很生气”和“我知道我很生气”会产生两种不同的结果,后者当然会更容易停止生气。

第八天,我的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静坐,偶尔还是会不小心起习性反应,会发现,旧的习性反应一层一层地根除了。第八天遇到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我觉得自己受到旁边同学的干扰,我左边的妹子坐不住,特别能动,右边的妹子也老动来动去,我去请教老师怎么办?老师说;“其实还是你自己的心不够安静,试着调整呼吸,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要把原因归结到别人身上。”建议非常受用,生活里我不也常常这样吗,总把自己的不快乐、不专注归咎于别人。第二个问题是,我本能里有点贪求前一天体验过的愉悦感受,于是潜意识里想要再体验一次,结果第八天一次也没有感受到。老师说:“这时的危险,是将这舒畅的感官体验当作努力的目标。事实上,修行内观的目的不在于体验某种特别的感受,而是要培养对于一切感受的平等心。不管我们在过程中体验到什么,不管是愉悦的或不愉悦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生起贪爱或者䁬恨的反应,因为这两者只会造成痛苦。”深以为然。

第九天,课程教授将内观应用于日常生活,教导我们要培养十种良好的心理特质,即“十波罗蜜”,它们分别是舍离、持戒、精进、智慧、忍、真理和实相、坚决、慈心、平等心以及布施捐献。要在往后的生活中,持续地修行,一点一滴地增长这些特质。

第十天,复习了十天所学的东西,并在早上9点后可以开始说话了,禅堂及其周围还是保持静默。同修的学员说:“十天没有说过话,突然能说话了,又不知道说些啥了。”第十天大家领回了自己的手机和钱包,并根据自己的意愿和能力对下次课程进行金钱上的布施,每一次课程都是由上一期的旧学员捐赠得以维续运营。我想,比起参加这次课程的收获,金钱上的捐赠真的太微不足道了。

我们在第十一天早上的开示后才被允许离开,课程最后教授了慈悲观以及如何在课程结束后继续修行。特别在日常生活中也要运用此法,而不只是在闭眼静坐时,工作的时候要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把它当作你那时候的禅修。慈悲观一般安排在课程的最后一天,因为这时候人的内心已得到净化,变得平静而安详,内心没有负面的情绪,愿意接受慈悲观,去和众生分享爱和慈悲。在听到慈悲观的时候,内心好像一下释然了,特别感动也特别心安。这是一段从心底流淌出的文字,简单却震撼人心:

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

原谅那些伤害过我的人

无论是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

有意的或是无意的

由于他们的身体行为、语言或心念伤害过我的人

我都原谅他们

我请求原谅,我请求原谅,我请求原谅

请求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

无论是知道的或不知道的

有意的或者是无意的

由于我的身体行为、语言或心念所伤害的人

我都请求他们的原谅

所有的人都是我的朋友、没有一个是我的敌人

愿大家分享我的安详

愿大家分享我的和谐

愿大家分享我的功德

愿大家分享正法、正法、正法

愿大家快乐、安详

得以解脱、得以解脱

走出禅修大厅的时候,朝阳挂在东边,散发着温暖的光晕,犹如这十天的内观课。下山回家的时候,觉得肝脏都在微笑,回家的路真好看啊,天好像比澳洲还蓝,草也很绿,旁边的妹子还蛮可爱啊。不论接下来的路去哪,心里那匹野马的缰绳,都会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这种感觉真好。

回家一周,我最大的改变体现在和我妈的相处中,以前回家我妈经常能让我炸毛,学习内观后我知道是我自己让自己炸毛。我花更多的时间和耐心来和我妈沟通,给彼此制定了一些不能逾越的规则,她也慢慢改变了。以前回家我都要睡到自然醒,一般是午饭时间才醒,我妈一般要叫我起床吃饭10次以上,现在我不用设定闹钟六点多自然醒,起来禅坐然后出门快走或晨跑,醒的比我妈还早。其次,做事的效率变得更高了,对比内观前后的时间花费记录也会发现对时间的感知和利用能力更高效了。学游泳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学游泳,生气的时候知道自己在生气,心跑掉的时候知道心跑掉了然后揪回来。感谢内观课程带给我的成长,感谢那些想放弃的时刻没有真的放弃。

感谢你有耐心并花时间读完这篇长文章,如果你对内观感兴趣,请下定决心去参加一次内观课程,没有参加,就得不到什么结果。如果你想升级自己的“操作系统”,不如先从清除你内在的垃圾开始。在世界各地有许多内观中心,不论你在中国、澳洲、美洲、欧洲或者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就近报名修行,课程为公益性质,免费提供食宿。如果你愿意腾出生命中的十天时间来学习这个方法,你就会离内心真正的安详、真正的和谐、真正的快乐更近一些,你也会给身边的人带去更多的安详、和谐以及快乐。如果你也参加过内观课程并从中受益,欢迎转发或者分享这篇文章,让更多的朋友知道、了解、参与内观,愿众生安详、和谐、快乐。

同时也推荐一部关于认识自己、认识世界的电影《美食、祈祷和爱》,女主在意大利找回对美食的热爱,在印度禅修,在巴厘岛恋爱,如果你参加过内观课程,看这部电影会有更深的体会,另外,此片不太适合于爱看好莱坞大片的你。

电影《美食、祈祷和爱》

如果你想了解内观或者报名,可以登陆网站查看:

中国内观网:http://www.vipassana.cn/

国际中文内观网:http://www.chinese.dhamma.org/

世界那么大,我想祝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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