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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荆】问春风

“流俗莫惧。”

——

        宋神宗×墨魂and诗家王安石。

  神荆含量较低,主王安石个人,无其他cp。

  第一人称邻家女儿设定。因为剧情需要请不要纠结宋代女孩子能不能见外男进寺庙的问题……

  推荐BGM:《寻常歌》

  ooc,私设,魔改有。这是同人不是史料。有雷请自避~

  温馨提示:彩(刀)蛋(片)藏在文中几乎每一个角落,细心阅读可收获双倍快乐。

  ——

  先生总说,他老了,昏聩了,不经用了

  这话我是不信的。每回他要我到他跟前背功课,他从不看书,闭着眼听便能分明指出我的错来;我不服,硬要找出书来对,却发现总是我粗心记错。这些经义诗赋,他都记得一字不差,怎么能说是昏聩了呢?

  我想起我家再朝东走些有个学堂,里头有个老夫子,同先生一般花白的胡,天天教娃娃念书;他似乎也和先生一般老了,可还说要中进士,进京做官哩。

  我觉得先生才学不知高出那老秀才多少,简直是文曲星下凡;要是先生去考,一定能考上的。于是问:“您一肚子的学问,为什么不去考科举呀?那老秀才说,考了科举,就能做大官,一朝宣麻拜相,面见当今天子,造福黎明苍生……”

  先生念着诗经的声音一顿,转头看向窗外。正是午后,日光斜斜地照着,我起身趴在窗口,看见屋脚下的秦淮河,细细地潺潺地流淌,水波粼粼。

  我不解道:“这河有什么好看的?不是天天在这里,我都看腻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舍昼夜……”先生依旧看着那水波,轻声念道,“水长东啊!

  “不对,汴京在北方呢,老秀才说离这里特别远,隔着数重山——”我以为先生记错了方位,朝窗外正中指去。这扇窗子是朝北开的,先生为何要提东呢?真是莫名其妙。

  先生不理我,只是敲了敲桌面道:“专心念书。”

  我嘟着嘴坐下来,接着一句句地跟着读。

  “不我能慉,反以我为雠。”

         “既阻我德,贾用不售……

  我捧着阿娘新蒸好的桂花糕走进先生院里,刚好看见先生牵出了那头老驴。那驴子是很老了,走都走不动,我很难想见先生骑着它的模样。

  “先生要出门吗?”我走上去问。看见先生系着斗笠,拄着拐杖,远看倒像是老农,不像读书的人。

  “阿鄞也想去吗?”先生俯下身摸摸我的头,问道。

  “先生,我叫阿茵,不是鄞,先生读错音了!”我不满地嘟嘴。先生总念错我的名字,分明万卷书都能装在脑子里,唯独总混淆这一个字。

  他很缓慢地点点头,让我坐在那头老驴上。我坐上去,和驼了背的先生一般高。驴很不情愿地慢腾腾地走出了秦淮边的街市,走过卖麻饼与汤团的摊贩,走出高高的城门,走上山去。

  先生说要去看看钟山。那口气好像是说回家。

  那里好玩吗?我从没出过城,便好奇地问。

  先生只是说,好。

  一路上,先生为我念了许多山水小诗,有杜少陵的,有王摩诘的;还有苏子瞻学士的几首,说的是江宁山水——我竟不知这号人物还来过江宁。

  “那先生的呢?”

  先生于是与我念了许多,语气舒缓,手里的念珠串拨楞楞地划过,后一粒落下去,砸着前一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先生伸手拨高了斗笠沿看山色。先生目光柔和平静,软得好像我家门前的秦淮河,从江宁城流淌过去。

  先生一句句地念,我跟着他读。后来先生忽然念:“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为君王卷土来?

  “这又不是写山的!”我咯咯地嘲笑先生,自以为揪到了他的错处,很得意。

  “方才说的这些诗你记牢了,明日我要考的。”先生愣了晌,又是这样不合时宜地结束了对话。

  我不满地趴在驴背上,抬起眼皮看着前方颇是气派的寺庙,前头挂着一块匾尤其隆重大气,上书“报宁禅寺”。

  先生从驴身上挂着的布囊中托出抄好的经文,牵着我进了寺里,住持便迎我们进禅房。他们谈着禅理佛道,说着向回功德一类听不懂的词。

  “……为雱儿……为官家……”

  “听闻官家龙体欠安,某忧惧如焚;便抄些经文,以求功德;若求不得,某情愿以身代病……”

  我趴在窗边,看着窗外花木疏疏,雀鸟啼鸣,皆懒夏长。我又抬头朝天上看,透过树叶能看见稀碎的天,和满天乱跑的云,好像也疲于终日布雨福泽人间的日子,在黄昏时转身归故里。我想起先生方才似乎教了一句诗,没来由觉得写得最好。

  谁似浮云知进退,才成霖雨便归山。

  次年春,先生不再教诗歌了,开始为我讲经义。

  我问他,为何身为女子也要学这些?

  他反问,为何不可?

  我道,长辈们都这样说。

  他敛了笑,认真地同我道:“先生教你一个道理:流俗莫惧。以后千万记得。”

  先生一向温柔,少见他与人争执,而此刻他与我四目相对时,我却感受到了咄咄逼人的锐度,透过他那双苍老浑浊的眼。

  语气平淡,却寸步不让。

  先生用的教材叫作《三经新义》,和私塾里教的书一样。先生教我以革故鼎新之理,新故相除之道。

  我想起在街头茶楼里听说书的讲故事,说到那商鞅王莽,一个都无好下场,便以此问先生:“若如先生所言,因革损益乃天下正道,为何自古变法者都无一个好下场?当今天子变法,也是……”

  说到一半我意识到自己失言,先生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我乖乖低下头准备认错,却听先生道:“说下去。”

  我得了鼓励,继续道:“也是争议纷纭,据说君实东坡这样的君子都反对……”

  “听谁说的?”

  “路过太白酒楼时门前几位读书人哥哥说的,他们还题了几首诗在酒楼壁上呢,被老板娘哭喊着涂掉了,说怕官府来查。”

  “那阿鄞怎么看呢?”先生合了书,直直看向我。

  他还是偶尔会叫错我的名字。

  我张张口,却不敢说。先生目光严肃,仿佛能将我洞穿,我生怕说错一个字惹他生气——虽然哪怕是偷懒忘做功课先生也不曾训斥过我,说要打手心也不过是吓唬,可我依然怕他。因为先生这样的人,不怒而自威,便只好老实对答道:“怕说不好,先生骂我。”

  “我有这么不近人情么?”

  我拨弄着桌前供着的腊梅。冬余春嫩,梅也枯老,伸手一碰,腊团儿便落下来,掉在桌上。我知道先生一向爱花,赶紧心虚地抽回手:“我不懂朝堂大事,不过既然官家贴了告示颁行新法于天下,那自然就是,好事?”

  “若官家明日一纸文书废了新法,那你又当以为如何?”

  “唔……先生曾教我自古驱民在信诚,官家断不会如此朝令夕改的罢?”我挠挠头,努力想出些词句来自圆其说,同时希望先生就此打住,放我一马。

  然而先生今日偏是不依不饶,执拗地继续着这个话题:“颁行与禁行,不是评议法度好坏的根据。

  这我可就不理解了,问道:“可酒楼前那些读书人不是成日议论,说什么善法则必能行,恶法则终被废么?”

  “圣上尧舜之资,诸公得君行道,所以正风俗,新法度,泽万民是也。”

  我想起那些读书人叫骂,说当今天子被奸佞宵小所迷,近谗远贤,乱了祖宗纲纪,至于天怒人怨;为何先生又说他是尧舜之君呢?

  我困惑不解,只好胡乱地将着些说给先生,期待他给我一个定论。

  然而先生只说:“末俗纷纭更乱真,自古如此。”

  “那,新法好是不好?”

  先生却不答。他只是看着我,良久道:“不要信我,也不要信他们。用自己的眼看,用自己的心想。

  先生身体越发差,我才觉得他是真老了。我每回带了蒸好的桂花糕与他,他都咬不动这粘腻的糕点,终日只喝些稀粥,吃些茶饭而已。

  一回我去他那里温书,便见几人走出来,像是郎中模样。那些人穿着非凡,像是很尊贵的人物。我躲到一旁,待他们走远了才敢进屋。

  先生披着件斗篷在院里浇花,不时剧烈地咳嗽,咳完便摇头,扶着腰直起身子,朝北方望去。

  我便告诉先生,冬日老秀才点了盘缠早早进京赶考去了,先生同他一般大,还可以去的。

  先生无奈地笑,忽然问我,去过汴京么?

  那当然没有。我摇摇头,缠着先生问他可知那里是什么模样?

  先生于是以杖为笔,以土为纸,为我画了一幅汴京的地图。他同我讲,这条街热闹,那条街有趣,这号里中住过某位命官,德高望重,学富五车……

  他最后画上一条官道,手有些颤。他指着那官道正前,说道,这里便是南熏门。

  “南熏门?”

  “南熏门内,便是皇宫。”

  “官家住在那里吗?”

  他点头。

  我不肯信,觉得他教我眼见为实,可他自己又没见过,怎么和我说得那么笃定?我便问:“先生真见过南熏门,见过官家么?

  他闭目良久,最终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看见有两行泪,从他脸侧滑过。

  先生是真老了,多病了,昏聩了。

  他拿着抄好的经卷要携我去报宁寺,说今日是同天节,回来给我买糖葫芦。

  我一路上不敢说,直到他将糖葫芦递给我了,才提醒:“先生记错了,同天节去岁便取消了。上一位官家大行宾天了呀!

  先生愣了很久,喃喃着说,是啊……

  那天后,先生病更加重了,常是我走进他院里,见他一个人负手而立,要么沉默不语,要么似乎对谁论辩。

  “老臣还未去那幽冥处为官家探路,官家身子不好,一个人怎么走得过那黄泉路……”

  先生在与谁说话?我想问,却不敢开口,只得悄悄退了下去。

  屋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一声声都在消磨着先生的生命力。

  先生却看见了我,缓慢地拄杖走来,同我道,无事,只是想起一个故人。

  先生指了指桌上的纸笔,让我为他抄录新诗。他念一句,我写一句。

  “老年少忻豫,况复病在床。汲水置新花,取慰此流芳。”

  先生抚着桌上的梅枝。那梅才开过半个冬天,便如此年轻地凋谢了。

  “流芳柢须臾,我亦岂久长……

  到此,先生声音哽咽,我抬头看去,见得浊泪两行。

  诗写至一半,便没了下文。

  先生躺在病榻上,喝不下我捧来的汤药。先生已不怎么说得成话,咳了许久,只问,今日城中议论纷纭,可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我道,是废新法的布告下来了。

  咽下了后半句,城中百姓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我总觉得先生一定是支持新法的,虽然他从未同我说过。

  “废……了,咳咳……哪些?”

  “保马,保甲,还有免役。”

  先生转头向着北方,一声叹息被咳嗽打断了数回。

  “亦罢至此乎,亦罢至此乎……

  便无奈地合了眼。

  那些新法后来废了又颁,颁了又加,加了又改,改了又废。唯有秦淮的水声依旧,不急不缓地从屋下淌过,昼夜依旧。邻家那小院后来又租给旁的人,几经辗转,人事翻覆。

  世事迫我想起先生的教诲。我想先生当真是有远见的人,当年所言竟一一成谶。若是朝上诸公有先生的眼界,国是怎会如此。

  可我一介女儿身能改变什么。我收集起落了一地的丹桂,舀来清水细冲。已过白露,秦淮将冬。

  这是有人敲院门,我抱着一怀桂去迎。

  来人一身砖红圆领袍,发用素木簪松斜挽了个髻在头顶,腰间玉带上挂着金印。年纪很难琢磨,看上去老练成熟,目光却有青年才有的锐度。薄唇轻抿,不怒自威。看上去像是位有身份的命官。

  我身份低微,自然不会见过高贵人家,可总觉得这人我是很熟悉的,在什么地方见过……

  于是我迟疑着问:“这位相公,是否找错了门?”

  “某此来金陵,是找荆公晚年的一位女弟子。”

  “荆公?”我吃了一惊。荆公当说的是王荆公,据说万年退居江宁,前些年病故了;可……

  那人看向我,微微点头。

  “便是你。”

  “可是……”

  可是先生的眉眼风神,像是个恬退隐者,和传闻里刚愎自用,弄权专擅的王相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来人瞥了我一眼,淡淡道:“荆公曾教你以谤誉莫听,从心辩理之道,看来是忘了。”

  他教训人的口气倒是像先生,我瞬间羞愧红了脸,低头去捻怀里的桂枝,问道:“您是荆……先生的,故人?”

  “我与他颇有些渊源。

  “那么相公此来,所为何事?”

  “荆公曾有绝笔诗半首,名为《新花》,是你代笔抄写的罢。”

  我点了头,放下桂枝领着人走向屋内,从先生留与我的一架书中找出那张诗稿。那时字迹尚稚嫩,写得很不好看,不过先生的诗,当真是很好的。

  “您要这诗稿,我重抄一份给您罢?”

  那人只是摇头:“某此来,只为了……为荆公续完这首旧题。”

  他研墨提笔,在那诗卷墨续上一行刚劲健朗的小楷。

  “新花与故吾,可矣两相忘。

——

ps.

1.注意加黑的地方。

2.引用的诗经是《邶风·谷风》。加黑句的大意是“您不理会我的好意,我的德行就像(货物滞销一样)无处可用。”

另外《谷风》是弃妇诗。懂的都懂。

2.《新花》两处加黑。

前一处用“流芳”比喻英年早逝的神宗。

后一处“新花”指墨魂,“故吾”指诗家。

3.其他不敢多说,多说就没味道了。诸君见仁见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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