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马然是一个坏得彻底的人，喝酒抽烟打架逃课上网吧谈恋爱，几乎每一个老师眼中捣乱生特有的代名词都能跟他扯上边。
而我跟他是同桌。
“5、10、K”是那个年代的最爱，蜷缩在教室角落的我们就是被这么荒废的。老师骂我们是学校的渣滓、社会的寄生虫，我们则把这些污言秽语抛置脑后，乐此不彼地游戏青春。
那个时候的我们也是单纯的，大家一起抽烟喝酒打架逃课，虽然最后都是马然一人扛下了所有罪，但我们却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他自己罪有应得，完全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的原委。
毕业后再见到马然已经是15年后了，之前听别人说他离婚了，自己不务正业，逢熟人就借钱，以至于现在带着两个女儿整天东躲西藏。
我们的见面很冷清，没有想象中的寒暄，阴晦的环境里看不出他的表情。我们简单喝了两杯，他都是一饮而尽，之后他的小女儿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便神色慌张地离开了。
临别时，他的那句再见如果不是我刻意的倾身，是根本听不到的。也就是那句耳语，伴随着匆匆又是五年，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被同学嘲笑为“钢牙妹”的晓晓是我大学时期认识的妹妹，我俩曾是一度被大家评为“模范伴侣”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恋人。
因为，我们彼此都有对象。
我告诉晓晓，我网恋了，对方是一个小我很多的女孩，对我崇拜的一塌糊涂。晓晓说我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对待感情总是很被动，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这幅德行整死。
晓晓说她也恋爱了，但她不会像我女友叫我哥那样称呼她的对象，她心中的哥哥只有我。我笑她的爱情假惺惺，像个无头苍蝇那样无论逮住什么都会粘附上去。
毕业那年，我们都和自己的对象分手了，两个人傻傻地逛汤河公园。那天没有太阳，微风清清略过湖面，略过杨柳，略过她凌乱的长发。
“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哦……”
一年后，我接到了她的电话，我们无聊地聊着天，说着彼此近况，唯独不谈感情。最后挂电话时，她说了一句，哥，再见了。
我生日那天刚好赶上界河店村集会，所以每次都是被爷爷带到老姑家过。
小时候的我总以为自己就是一个皇帝，生日时被好多亲人围起来祝福。可长大后才明白，这群人中真正为自己祝福的，只有爷爷一个人。
爷爷每年都要在我生日时为我求一根红绳，他说这可以保平安，等到我十八岁，就把所有的红绳收集起来用锁锁上，然后把钥匙交给老姑，让她给神灵送过去。
关于这些神话传说，我没有去细究，任由大人们一厢情愿去摆布了。
爷爷临走的时候跟家人说，他的孙子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回家了，陪着爷爷和家人们一起吃饭聊天，一家人在一起好开心啊。奶奶流着泪说爷爷傻，这个梦明明是他自己的。
等我回到家，爷爷已经被封进水晶棺里了。我看着他那依然慈祥的面孔，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跟他最后一次见面居然是阴阳相隔。
我把锁起来的18根红绳连同那把没有钥匙的锁一同陪爷爷下了葬，希望他可以原谅我这个临终都没有好好跟他告别的不肖子孙。
我曾经有个女儿，跟她妈妈一样的娃娃脸，大眼睛，乍看上去像是一个可爱的公仔。
我们对她百般宠爱，尤其是她妈妈，每天小心翼翼地帮她整理头发，费尽心思编各式各样的小辫子，五颜六色的头饰搭配着色彩绚丽的霓裳，人人见了都误以为是从童话里变出来的小白雪公主。
可不幸的是她不会说话，不会活动，为此，我们东奔西跑，但看了好多家医院，治疗效果甚微。医生们都说这是一种怪病，这种病甚至会因为其他一些很小的病情而致命。
而就当我们不放弃治疗的过程中，女儿开始发烧了。
妈妈在她的耳边轻轻说，宝贝，这辈子是爸妈对不起你，只顾着给你诊断治疗，受尽了各种医学器具的折磨，没有让你真正享受过哪怕一天的快乐，下辈子一定加倍补偿你。
女儿听完，大眼睛充满了眼泪，却始终没有流下来。闭上眼睛前，她吃力地吐出了六个字。
爸爸，妈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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