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是个可怕的日子，有凛冽的风，有绵绵的雨，还有涩的发苦的泪滴。我看着冰冷的墓碑上那三个字，久久不肯离去，直到远处的弟弟吼着嗓子叫了我的名字，我才醒过神来。
我偷偷地抹了抹眼睛，抬起沉重的脚，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
昨晚酒醒的时候，媳妇说老妈已经把明天上坟所需要的供品和纸钱准备好放车后备箱了，让我到时候见机行事。如果村里查得严的话，就不要烧那些纸钱了，去买一些菊花插在坟头就好。
我支吾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迷迷糊糊地吃了两个饺子，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半夜被饿醒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凌晨两点多一点，晃了晃还处于晕乎状态下的脑袋，钻进了厨房。
可能是因为今天是上坟的日子吧，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烧箔的味道，呛的我呼吸有一些困难。好像半睡半醒之间做了好多梦，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梦到，总之感觉一点也不真实。
老妈昨天上午还说今早趁天还没亮就去给姥姥上坟，这样就可以避开那些执法人员的围堵。我当时还笑她耍小聪明，不响应国家号召，但从现在空气中这么浓烈的味道来看，不响应国家号召的好像大有人在。
简单吃了点泡面，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很，所以只是吃了一点就咽不下了。其间喝了好几碗水，肚子里哗啦哗啦的响，像是有条调皮的小河在里面流淌。
再睡一会儿吧，不然天亮以后去上坟可能连车也开不了。定了个闹钟，便草草地钻进了被窝。
我在爷爷的坟前慢慢整理着旁边的枯草，眼睛不经意地瞟向就在不远处安息的八戒，心里突然好难受。我记得曾经跟耗子他们说过，从那开始不再提八戒这个人的，可无论再怎么掩饰，我们还是忘不了。
远处的一幕打断了我的思绪，八戒的老爹搀着八戒的奶奶向墓碑走去。老太太今天差不多也有九十多岁了吧，半佝着身子颤颤巍巍地迈着蹒跚的小脚，一步步挪向那个新安立的墓碑。
老太太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庞里透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哀伤，半包着的嘴唇在风中瑟瑟发抖。旁边八戒的老爹把她的衣服用力的裹了裹，听不清楚在安慰着什么。
我记得八戒曾经跟我说过自己跟奶奶的关系不是很好，可能是因为他性格太倔的缘故，老太太也是恨铁不成钢，才总是骂他，导致他从来都不去奶奶身边。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拐杖，跌跌撞撞地向前进了两步，把头半依在墓碑上，眼角的还是忍不住流下了心疼的泪水。身后八戒的老娘早就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但还是捂着嘴巴没敢发出任何声音，被八戒的两个姐姐搀扶着。
那一幕在我的眼前渐渐模糊了。是啊，心里再怎么怨恨，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看到这个冰冷的墓碑，谁又能忍住不心疼？
其实在他们来之前我看到一个女人专注的跪在八戒的墓碑前，眼眶红红的，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身旁跟着一个约摸两三岁的小孩。看她俩那身装扮应该是南方哪个少数民族的，但具体身份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没有上去搭话，因为我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去搭话。女人是骑共享单车离开的，她把小孩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在身后，自己只是简单蒙了头。
还记得八戒曾经跟我们说过自己要结婚了，结果未等到任何关于日子的安排便告吹了。那个时候我们都笑他的性格不适合结婚，可是今天这一幕让我浮想联翩，难道八戒的那句结婚是认真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之跟我们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所有值得祭奠的也只剩那些往日里仅存的回忆，而这些也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一点点模糊了起来。
我拿了两捧菊花走向八戒的坟前，放到他的墓碑旁。我跟他说我们几个还是老样子，没有特别的好，也没有特别的坏，唯一的改变就是我们喝完酒去唱歌的时候，再也不会免费了。
我告诉他在远方就不要再那么倔强了，和和气气的跟别人相处，缺什么了就托梦给我，我给他烧了去。至于家里的人也不要太过于担心，他们永远都比我们想的坚强。
我以为我不会再因为八戒哭了，我以为我们和八戒彻底说了再见，我以为生活中再也不会出现八戒这个字眼了，我以为…
可那一切都只是以为。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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