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记》之谜

连趣网网友bo_xu_canada 发表于2009-11-21 13:04:16 

         第一次知道汪绚秋，是从70年代初期重版的《兄弟民兵》，这本书是我孩提时代最早拥有的小人书之一。因为当时见到的汪绚秋的作品不多，他和另一个我更熟悉的连环画家王亦秋风格有点相似的地方（比如他们画的人手都有点木木的感觉），两人的姓名也接近，我一度还猜测汪是王的笔名。
       上中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家里有不少文革前的老版书，有时他会邀请我们去他家看连环画，于是我第一次看到了老版《变天记》的第二册《鱼水情》，这本书的风格和王亦秋完全不同，我这才明白此汪非那王。《变天记》原版小说不怎么出名，这套连环画的名气也不像《铁道游击队》或《林海雪原》连环画那样如雷贯耳，甚至这套书共有几本那时候也没有人知道，于是这本神秘的《鱼水情》令我对文革前的连环画坛充满遐想，感叹当时随便一本无名之作都能有如此高的水准。
       高中毕业，我和有老版书的同学进了不同的大学，他见我依然痴迷连环画，就把自己的那些老版书送给了我和另一个同样喜欢连环画的同学。这些连环画就在我和那个同学之间轮流存放，直到有一天，那个同学告诉我：他父亲随随便便把放在他那里的书都送给了一个法国朋友了，其中就包括那本《鱼水情》——就这样，短暂地共同拥有了一段时间之后，这本书又得而复失！
       上大学期间，上美重新出版了《变天记》，我也第一次看到了这书的全貌。可惜的是：这次出的是汪绚秋重绘新版，而非文革前老版再版。构图依稀可以看见老版的影子，但风格和老版已相去甚远，印刷也是典型的八十年代水准，难以细细品赏，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我对这套新版《变天记》很是失望，后来就送给了那个丢失老版《鱼水情》的同学了。
       转眼到了新世纪，搜集连环画变成了高雅的“连藏”，各个出版社争相重版连环画。上美的精品百种系列里，就包括了四本一套的《变天记》，这次是老版再版，我买了两套，一套自己留着，另一套，又送给了那个同学。
       精百版《变天记》，虽然使我们能一睹老版原貌，但也带来了许多新的“谜”：
       第一，重绘本之谜
       上美八十年代出版《变天记》重绘本，我一直以为是老版原稿遗失后的无奈之举，但精百《变天记》清楚地说明了这书的原稿（或起码大部分原稿）还在，重绘的目的又朦胧了起来。还有一种猜测是当时重绘《变天记》，是为了和续集《山河志》风格统一（《山河志》最近已经出版大精，为八十年代创作，风格和重绘本《变天记》完全一致）。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当时的当事人才清楚了。
       第二，变形之谜
       精百《变天记》，是精百系列里印刷最为糟糕的书之一，而且还和许多精百版书一样，有变形的嫌疑。众所周知，上美的精百系列，开创了连环画变形书的先例，因为现在的连环画制版都用电脑扫描，电脑是一个伟大的发明，但再好的工具也要会用的人用才行，在精百制稿人手里，电脑强大的功能反而让他们能轻而易举的将美妙的艺术糟蹋成惨不忍睹的垃圾，为了适应这轮再版的主流开本——五十开的版面布局，精百制作者不惜将原画面任意纵向拉长，于是许多精百书里，触目皆是长驴脸和竹竿身材。以前听说过“削足适履”，从来没有想到现实生活中真的有长着这样的榆木脑袋的人。除了上美精百，好像只有津美的聊斋有同样的变形问题，不过津美又另有一功，不是纵向拉长，而是横向拉长，于是窈窕的狐女都变成矮胖的母夜叉，不能迷惑人，只会吓死人。变形问题后来得到解决，好像除了精百，并没有向别的系列蔓延，所以精百和津美聊斋之变形，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网友曾经在卡通将《变天记》也称为变形书，并说此书四册老版画面尺幅不同，但新版通过变形硬将所有画幅统一到了相同大小。我的老版第二册已经丢失，无法对比。曾经在一本连环画资料书中看到《变天记》四册的选页，对比精百，似乎第一和第四两册确有变形，第二和第三两册则没有问题，不过那本资料里别的书的选页本身就存在变形问题，所以也不能当作对比的标准。现在听说《变天记》将出小精，到时候变形问题就该有个清晰的答案，因为小精是从不变形的。
       第三，印刷质量及非原稿之谜
       如上所述，精百《变天记》印刷较差，在普遍印刷质量较高的这一轮再版当中，可以算一个异数。汪洵秋所有的作品，似乎都有印刷不理想的问题，包括最近首次出版的肯定是原稿印制的大精《山河志》，所以我曾经提出也许这不是印刷问题，而是汪的创作方法问题。最近在上海遇到一个熟悉上美情况的连友，据他介绍：汪作画“胸无成竹”，改动极大，往往满纸都是修改的白水粉，所以上美的编辑都不愿做他的书，这也许就是汪的原稿印出来效果不好的原因。精百《变天记》另一个问题，就是有相当一部分画页一望而知不是原稿，而且其中有的画页部分是原稿而部分不是原稿，这种情况我知道的只有在《铁道游击队》里出现过，但那是很好解释的：70年代重版《铁道》，丁斌曾曾在原稿上改动过，这轮重版，这些改动处都恢复老版原貌，但由于是直接在原稿上改的，所以只能用老版书扫描来恢复，比如在《巧打岗村》这一集里，芳林嫂进城时，头部是非原稿老版，而身体却是原稿，因为70年代版脸部重绘过。《变天记》也有类似问题，一页上某个人物不是原稿，而其余却是原稿，看上去那个人不知什么原因被从原稿上裁减掉了。据那个上海的连友说，上美编辑证实这套书老版“所有”原稿都在，但我还是存疑，也许他把“大部分”原稿简约成了“全部”原稿。好在小精出来，这个问题也会有答案。
       最后，来谈谈《变天记》的阅后感。
       《变天记》，绝对是汪洵秋的代表作，就像《山乡巨变》之于贺友直，《红日》之于汪观清，要了解汪洵秋，一定要看这套《变天记》。一般这种由一个画家创作的小套书，都有从认真但不免拘谨，到渐入佳境，再到出神入化的顶峰，然后开始变得散漫这样一个过程。《山乡巨变》、《铁道游击队》、《红岩》、《红日》等概莫能外，甚至大型套书中某一个画家的作品，也会有同样现象，比如《三国》里的刘锡永、李铁生，《李自成》里的崔君沛等，只有《林海雪原》，由于罗兴是个水准平稳、变化较少的画家，这个现象才不太明显。《变天记》四册书也符合这样的变化规律，第一册很细致、很认真，但相当生涩、拘谨，第二册开始放开，变得从容、自信，画家的技法得以完全展现，是我认为这套书里最好的分册，第三册线条开始带有装饰性，不再如前二册那么写实，与第二册相比，另有一功，难分上下，从这册书的风格也可以看出当时的连环画家受到《山乡巨变》的影响有多大，第四册装饰味更浓，而且明显地开始散漫了起来。汪的人物相当不错，一些人物众多的大场面处理的十分老练，与《山乡巨变》、《铁道游击队》等名作相比，毫不逊色。他的背景有自己鲜明的特点，近处用繁复而细碎的线条细腻地表现草木山石村镇屋舍的不同质感，相当耐看，远处则用简洁的线条描绘轮廓，远近对比十分鲜明，是我喜欢他的作品的原因之一。总之，作为一部优秀的小套书，《变天记》名气可能不是太响，但其水准可以和当时任何一部现代题材的连环画套书比肩而立而无愧色。至少我是这么看的。
        这次在上海听到那位熟悉上美的连友介绍《变天记》的小精正在编辑之中，是老版加重绘版共8册（可惜没有加上《山河志》），希望这次的印刷比精百好，更希望“所有”的原稿真的都在，我们这些喜欢这套书的连友终于能够拥有完美的版本——尽管我知道这样的愿望，是不大可能百分之一百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