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个问题萦绕在心间：逃离深圳！逃，代表着仓皇、急促与不安。
现在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摆在面前：大女儿是百分之百上不了公立学校，只能读私立学校。她的抚养权在她爸手里，她爸没有社保，也不能得到补贴。小女儿也快上幼儿园了，两个小孩一年的学费就要两万多，以后上初中光一个人一学期的学费就要一万多，压力只会越来越大。我即使有工作，也很难负担得起，更别说我根本找不到高收入的工作。没有社保，也就没有医保，今年光她们咳嗽，隔几天就去医院拿药，一个疗程下来，花了差不多两千块钱。妈妈说没有社保、医保，什么都要靠硬碰硬。妈妈还说老家县城，通过关系，上学不要钱。我必须为孩子考虑，迟离开不如早离开。
我牙齿这半年时不时痛，怕花钱，一直拖着不去医院。去药店买药吃，好了没几天又痛，痛的时候就含一颗花椒，还痛就再含一颗。我深知只是暂时能缓解疼痛，病根未除，后患无穷。怕越久对牙齿影响越大，万一坏了以后老了用不了，反正迟早也是要去看的，拖得越久，虫洞越来越大，花的钱更多，终于一咬牙，上医院去。想着花几百块钱解决完事。妈妈给了我一千三，想着要剩大半拿回来。拍个片，医生说左右上下各有一颗智齿，拔两颗九百多，一边还有一颗以前补的坏了，再补要三千多一颗。这着实让我吓了一跳，真是天价啊！我的整个“身家”连弄几颗牙齿都不够，更别说我带来的这区区一千三。我身上一定也有暗疾，没去检查，若是哪一天集中爆发，一定措手不及。
媒人介绍他的时候说：“他跟我一样，在包工地，也许是你的福气。”见了他得知他是个穷人，我想着我找个穷男人，可以经历从无到有、从苦到甜、从失败到成功的过程。我想象着，我会等到那一天：一起去看房，一起布置一个家，然后在这个城市快乐地生活下去。结婚后他说想有房有车是不可能的，只能保证有饭吃。事实是，连饭都不能保证有吃的，他自己经常身上只有十来块钱，或者干脆一分钱都没有，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一套衣服走遍天下，有几次牛仔裤或者衣服破了洞还穿着大摇大摆到处走。这么多年了，两个背包就是他全部家当，要想等着他买房买车，那真是做梦。我没想到他会成为我离开深圳最重要的因素。
年轻的时候，我遇到一个骗子男人，发一短信告诉笔友，他回：唉！你还是回农村吧。他可能觉得我蠢死了，不适合在城里混。要是他知道我又遇到一个又一个骗子，最后还是逼得自己要回农村，不知要如何取笑我。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有今天的命运跟他有关。如果我不是性格如此，我能能干一点，有好的工作，也许就会和他在一起，也就不会有以后的波折。当初我一气之下找了一个向我表白的人，连面都没见过就答应在一起，想大不了就是找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哪知道会招来一个骗子？在我怀孕后将打胎药亲自喂进我嘴里，就消失无踪。在这之前，我很讨厌那些婚前同居的人，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我是个传统女性，只希望找一个人就共度一生。我不仅仅是找了个不喜欢的人那么简单，是一步错，步步错，毁了我的一生。我一直以来对婚姻感到恐惧，这之后觉得自己不纯洁了，也没有想能和谁结婚。那笔友让我做他女朋友，要是换作以前，我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而现在我却只得拒绝了他，说不想再受到伤害。这时我已进入文学圈，找了个比我年长许多的男人，觉得他一定会对我好，最后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背着我找其他女人，我只得和他分开。文友感到歉疚，说如果不把我带进文学圈，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他出于好意，介绍男友给我，说他如何如何好，我也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好男人，不料最后却是给我伤害最深的一位。当我发现他并不像媒人所说只是打小麻将，即使怀了孕，也坚决打掉，要和他分手，为了让他死心，我说出了以前的经历。他死缠烂打，我错过了别人为我介绍的条件好的男子，还是和他走在了一起。他利用我以前的事来羞辱我，甚至经常说我以前找过男朋友，有没有觉得对不起他？他婚前经常找小姐，也和一个女孩在一起15天闪分，婚后不停找女人，没有一丁点儿对不起我的意思，甚至倒打一耙，经常说我去找男人了。妈妈说我太傻，把以前的事说出来他怎么可能对你好呢？以前找的那个老男人曾告诫过我，以后找男朋友不能说以前的事，虽然你挺冤的，但男人就是这样。也怪我心软，说好要分手，却没有斩钉截铁，现在才会让这个男人如此对待。我和谁在一起，都安分守己，绝不和其他男人有任何瓜葛。前两个男人都不可能和我结婚，除非我不再想结婚的事，可能就不会有如今的下场。和前两个男人短暂在一起分开后，我都还抱着希望，想着也许下一次运气好，会找到一个对我好的，和前夫离婚后，我不会再抱这样的希望，真的觉得受够了。他不止一次骂我没男人要了，没有就没有，我也不需要男人。有一句歌词是：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我是从未爱过，只有伤害。当初我从没有想过来深圳，是在妈妈的要求下才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我的命运会变成这样，以前认为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发生在了我身上，以前只是看客，现在成了当事人。每一个来深圳的人都有未知的旅程在等着，是好运还是歹运，看个人的造化。妈妈说我小时候不爱哭，我来深圳后，为打工为个人事情为前路茫茫流了不少眼泪。我喜爱的男歌手冷漠有一句歌词是：就要告别这个伤心的城市，所有一切往事都将随风远逝……
也曾异想天开，去买福利彩票，希望中大奖，明知没那么好运，还是想寻求安慰。查询结果时还是有些激动，等看到一分未中，还是难免失落，留下一声叹息，说算了，还是去当牛做马。
当初孩子爸把大女儿强行带回他家，一个在网上聊过的朋友得知后，来看望我们。她说来你们家看不到开心的事，你现在缺的是钱，要不你卖吊带裙吧，我过年回去经过长沙去跟一朋友聊聊，看能否帮你投资。得知《中国梦想秀》节目组跟我联系过，她说我可以跟他们说说，如果哪位主持人能帮我把这信息挂到淘宝首页，是很简单的事。《中国梦想秀》节目组来深圳找过我，我跟他们说我的这个梦想，他们说我这个梦想太现实了。《我的诗篇》在广州首映，我和壹基金秘书长及他的助理一起坐火车回深，我说有朋友提议我卖吊带裙，他说可以，你要抓住这次机会，不然以后没翻身的机会。过了一段时间，秘书长的侄子跟我发短信，说他和他叔叔想约我见面谈事。秘书长说他侄子刚毕业，在创业，可以跟我合作开公司，我不用去找工作，有个基金可以帮助我这种年龄不小的人创业，又说不能动基金，看是众筹还是什么。他侄子说到时我是“邬霞吊带裙”这个品牌的董事长或创始人。秘书长说他侄子的同学可以出谋划策，首先要炒作，先给我出一本书。他侄子开车送我回家，我看着这个日新月异的城市，想我真的可以当老板吗？太激动了！回到家，我无比开心地说我要当老板了。我想象着到时我们母女仨自己穿吊带裙来打广告，真是开心得要命。过了年，我跟他侄子说我的设想，他却只是顺着我的话反问我，并未表现出热情，我就知道没希望了。秘书长说他见过他侄子和他的同学，他们都太嫩了，他又太忙了，实在没有时间来管这个事。后来，我也逢人便说这个想法，都被人否定了。也有搞过策划的人在我没说这个想法时建议我卖吊带裙，还说凭他多年策划的经验，一定行，不用找人投资，在报纸上多宣传。我跟其他朋友说了这事，他们让我自己画个logo图案下来，他们再用电脑帮我画，去申请商标。我画了个图案，朋友提议我多看别人的，尽量简洁一点，他的女性朋友让我多关注时尚，做好充分准备，才更容易成功。我不知要如何开始，没个领路人，最后不了了之。
我到一宗亲公司上班，他说我在他那里上班只是一个过渡，写文学作品赚不到钱，过段时间介绍我写老板的自传，一年安排写几个，当初提议让我卖吊带裙的姐姐得知后，让我以后赚到钱了在这里买个小户型。后来其他宗亲决定出钱帮我加印书，这个宗亲本说他也出一部分，最后他一分钱未出，我就知道写自传一事黄了，我离开他公司后，厚着脸皮问他何时给我安排写自传的事，他让我不要着急。
在文学圈，有几个人不去搞关系？尤其是我得知那些看似已经成功的女人都是靠和男人保持不正当关系才有“辉煌成就”，我真的心灰意冷了，丧失了信心。文学圈和娱乐圈一样，成了名利场。当然，也可以眼不见为净，自己写自己的，随别人去，大不了像阿来，因不会搞关系，至少比别人晚成名十年。是金子总会发光，靠自己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道路崎岖、坎坷一点。但我从结婚后好像都没看过一本书，没有充电，肚子里没有墨水，写作水平也没有得到提高，要走这条路还不知要费多大功夫。生下大女儿后，我告诉媒人，孩子她爸没给过生活费，他说会给孩子吧？我说没有，他说学琼瑶啊，为了女儿，一天写五千字。缺钱，缺钱，太缺钱！有时也想像以前一样疯狂写作，到底还是没有办到。按理说现在能发表多一点，多挣一点稿费，应该更努力才对，但我提不起多大兴趣。十年前经过几次失败，我就感觉没什么希望，速度就慢了下来。一个天天为生活操心的人，怎么能完全静下心来写？我也无法做到靠写作来改善一家人的生活。我写点零散文章挣点生活费，要写一个长篇小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以前有人看我写长篇小说，也开始写长篇小说，现在人家都出版了几部长篇小说，我一部也没写。以前别人说佩服我，我想有什么好佩服的？不就是写了几个字吗？现在看别人数量多、写长篇小说，我也表示佩服。现在，总是别人在对我说，多写点，多写点。当跟你同龄的人有了房子车子，有了稳定的工作和生活，买几百块钱的衣服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你还在为要不要买一件几十块钱的衣服犹豫不决，怎么可能还有闲心做文学梦？上海的一文友说写长篇小说吧，有前途，然后说她签约了三部长篇小说，明年还要签一部。她在工厂里做工，跟我以前一样勤奋，她也跟我一样，讨厌巴结讨好，她终是靠自己取得了成功。惊悚皇后红娘子16岁出来打工，现在已出了23本书，在深圳有房有车。
多年前，妈妈说我搞写作，在这里好一点，为了我才在这里，我真有点心虚，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写得出来。现在，妈妈看我靠文学间接有了一段这样的婚姻，也写不出个名堂，早就不抱希望了。再说，如果想写，在哪里不能写呢？她说我们在这里又没做什么事，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呢？每个月给别人交房租。爸爸说家里的东西好吃，妈妈说一千块钱可以租一个很好的房子，还说家里的水果很便宜，香梨稍好一点的两块五一斤，三块五一斤别人都嫌贵，最后的一块多钱一斤，还说家里的龙头都是一边是冷水一边是热水，装了浴霸，小孩天天可以洗澡。爸妈一个月的养老金一共是三千多，他们说这个数目在老家可以过得很好。想想也是，我们在这里没有更高的收入，吃住都不好，谈什么生活质量？
我在夏天的时候跟前夫去龙岗人民医院的机房帮了前夫一天忙，那里面冷气大，一进去就起鸡皮疙瘩，冷得人受不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出去一下。把搬开的地砖复原，我推其中一块时一个角把大拇指上的皮都刮破了，在流血，然后又推一块，慢了一步，压到了我手指，痛麻了，眼泪差点滚出来，觉得挣钱真不容易。我跟他说我要向水泥妹学习，干脆去搬水泥算了，前夫说你干不了，我都干不了，一袋就有一百斤。我想起水泥妹也是求别人，别人才收下的。我本想我没机会做脑力劳动，就做体力劳动，累就累吧，只要能挣钱，哪知这个也行不通，感觉真是无路可走。我想或许我可以去做洗碗工。有个朋友让我去她弟妹的银饰专柜，学到了经验，我也可以开一个，钱不够她可以借。能借也应该是极少一部分，大部头我自己出，我的生活都成了问题，哪还有钱做生意？她希望我长期做下去，工资两千三，加提成，没有五险一金，比我写作挣稿费也多不了多少，还是难以维持。如果有钱，妈妈可以帮我求开店的老乡帮我挂靠买社保，以后也可以给小女儿争取下公立学校，但我现在只有几千块钱了，我能自己做生意，有营业执照，也可以买社保，但我没钱做生意。
小时候我们两姐妹和比我大一岁的小萍还有和我同龄的双胞胎姐妹一起长大，后来我们陆陆续续来到了深圳，双胞胎姐妹早在09年底就回了老家，那时我还说：“她们怎么那么傻？深圳那么好还要回去。”小双那个厂后来还请她回去，给她四千块一个月，她没有再来。她们回去发展了自己的事业，小双开了快递公司，大双现在在镇政府上班。她们不回去，在外坐办公室，也就最多六七千的工资，还要忍受和父母、孩子的分离之痛。她们的父母和孩子在家里，才会想着回去。要是爸妈不在这里，我和妹妹也应该早回去了。双胞胎的表妹比我小一岁，也和我一起进过同一家工厂，她比双胞胎还先回去，现在在县城一家玻璃厂做出纳。她们三人回去都有自己的工作，还能照顾家里，为何还要背井离乡？小萍告诉我，她要回去了，不再来了。她婆婆去世后，女儿无人照看，她得回去带女儿，找点事做，让老公外出做事。她十几年一直做工厂流水线员工，经常加班加点，老是低着头做事，得了颈椎病，腰部有肿瘤，胸部也有，
还做了手术，钱没存下几个，身体却拖垮了。她和老公一直在外打工，女儿已经十一岁了，只是有时暑假接来深圳，或过年、有事他们回去一趟，这次她回去一直陪伴，留守的孩子终于能尽情享受母爱了。接下来离开深圳的是我，妹妹找了新男友，一起做平安保险，新妹夫是本科生，他可以争取深圳户口。也许妹妹是我们几个女子里面在深圳待得最久的一个。
我的舅舅舅娘、表哥表嫂、表姐堂姐都在深圳打过工，除了舅舅舅娘在惠州买了房，其他的都早已远离深圳，二姑家的表哥表嫂表姐到了浙江，大姨家的表哥到了外地做生意，表嫂回了老家，堂姐们到了广东其他市，或者到了其他地方做生意。我的亲戚们，没有一个在深圳定居。看有些文学爱好者的简介写着“定居深圳”，或听谁说在深圳定居，第一反应是这人一定很厉害，深圳的房价多高啊，要在这里定居，肯定有过硬的本事。有多少人，不吃不喝十几年，也只能在这里买一个卫生间。还有教育、医疗等等，没有高收入，难以为继。我在生大女儿前打掉那个孩子更多的是考虑到没有钱，看到文友张礼乔的老婆挺个大肚子，我想他在中英公学当老师，有不错的收入，老婆可以安心把孩子生下来。让我大吃一惊的是，过了一段时间，却听说他们回老家去了，如此干脆、决绝！后来看到他写了一篇《再见，深圳》，。他写道：满怀希望的从内陆来到深圳，我以为可以凭自己一腔豪情便可以闯天下，原来错了……接下来他写了刚来深圳时找工作的心酸，后来找到中英公学的工作改变了他的处境，至于为什么突然回去却没有交待。有许多人都跟他一样，怀着雄心壮志而来，却只能黯然而去。不如意，不如归去！城市再好，也是别人的，我们只是过客，终要离去。
我初中最要好的两位女同学，一个取得联系后，得知她来深圳打过工，现在在老家；另一个跟我联系上后，再次来到深圳，我们也没有见面，她后来还是回去了。我的一个隔房堂哥上初中和我同班，他也在深圳打过工，也没有见面。我在他QQ相册里看见合影，发现竟然有十多个同学都在深圳。我没和他们联系过，也不知他们现在是否还在深圳。还有那些工友，一分开就真的散了，不知道他们散落在哪个角落。
本想着深圳天气好，适合养老，妈妈却说这里并不好，有海，湿气重。怪不得有人说深圳是一个适合创业不适合居住的城市。一到回南天，墙壁、地面都是湿漉漉的，感觉人很容易得风湿病。这个城市年轻、有朝气，机会多多，确实适合创业，有些人只要肯努力，运气好，很容易创造属于自己的神话。
通常有人要离开深圳，别人可能就会说：那个人在深圳混不下去了。我不怕别人说，我承认，我确实是混不下去了。我也不好意思跟人说我来这里多少年，有些人得知我来了多少年，就会问：“在这里买房了吧？”我只好说：“以前没想法，现在买不起。”那些比我晚来许多年的人都在这里站稳了脚根。我确实学不会像别人那么会混，投机钻营、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别人就说我太老实了，会吃亏的。我与世无争，不去惹别人，不证明别人不惹我。我跟谁都走得不近，所以没人帮我。别人看到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像苍蝇一样黏上去，我却因为自卑躲得远远的。
有人发现我想回去，会说担心我回去不习惯。我2013年回去，发现家乡有了许多变化，比如再不用到外面井边去挑水，安装了水龙头；村里有了洋房，听说是学着浙江那边的房子做的。我觉得我还是能适应农村生活，在婆家生大女儿后，要是婆婆对我好，我也许真的就留在那里了，想着回深圳压力大。我回去不习惯的应该是冷和辣，四川是盆地，我们在盆底，四面被山环绕，一年四季很难见到太阳，老是阴沉沉的；吃得太辣，我难以入口。但这些都可以克服，冷就多穿衣服，多置办保暖工具，多数时间在自己家里吃饭，按照自己的喜好。爸爸妈妈回了老家后，说县城也停着一些高档小车，不知他们的钱怎么来的？2015年底我回去参加活动，和一些创业成功的老乡同台，心想那些人在老家还是过得挺好的。妈妈说家里那些人吃得好穿得好，过得潇洒自在，哪像我们在外面落难？诗人蒋能说：wx，回来有个感觉，广东那边人才太多，回来后找份工作，地方小了，还用得上我们。外面人才太多。他以前在东莞，现在回到贵州在医院编报纸。我听另一文友说他认识的一个女文友到老家找到一个单位上班，还买了房子。别人给我介绍的工作都在外地，习惯了这边，却没有好的机会，深圳好像真的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戈姐说：我要是像你，早就回去了，在这里打一辈子工也是这样。我看电视上说回家创业，你应该回去发展。我说回去也不知发展什么，她说刚开始肯定难点。有个90后老乡只读了初中，说没文化在这里机会少，想回去发展养殖业，他家后面有大山，适合养鸡。爸妈带女儿回老家，经过重庆时遇到了以前的工友，她和老公在开旅馆，赚了几百万。
人家衣锦还乡，我是惨败而归。二十一年，我在深圳白混了，我注定是个笑话。就算是有些女人做二奶、小三、小姐，有些男人做混混，哪怕靠偷、抢，只要有钱，别人就认为你有本事，你就是成功，管你是通过什么方式。过去哪家有混混或小姐，家人在村里抬不起头，现在倒成了人家羡慕的对象。前夫村里有个混混在外面混，后来回去给儿子女儿都留下许多财产。外婆村里有个女孩是妹妹的同学，做小姐赚了许多钱，给父母在农村修的房子装修、摆饰跟城里相差无几，一样舒适。舅娘用手比划着说那女子给她妈买的金项链有多粗。后来她还给父母在县城买了房子。爸爸说她爸爸没觉得有什么不光彩，还很自豪的样子。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改革开放，人也开放了，有些女人找到了发财的捷径，不是有人说裤带松一松，顶打半年工吗？文学圈娱乐圈的女人们出卖自己，不仅可以得到利，还可以得到名，何乐而不为呢？若想走这条路，还得有资本，有些人说那也是一种本事。妈妈的一个工友说她挺羡慕那些鸡婆，既有钱又享受到了。十年前有人为我好，说我没有钱出书，帮我找个大款，帮我出书，出名了还怕找不到男朋友吗？我不愿做那样的人，只想找个人结婚。只可惜还是没遇到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并且仍然是穷光蛋，在爸爸生病时还要靠捐款，还被嫉妒我的人以此为借口到处说我坏话。如果那些靠出卖肉体的女人没有自尊，我因为贫穷同样失去了自尊。我在怜悯那些女人的时候，也许人家还在笑我不开化呢，我才是会被人讥笑的人。有位真正的诗妓说她做小姐的前几年还觉得挺开心。花花世界，乱象太多。我一无所有，两手空空，只比来时多了两个女儿，带着病父、日渐衰老的妈妈及我自己已显沧桑的躯体回乡，我知道我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回去，不可避免要面对别人的白眼、鄙夷。人家会说：“在外那么多年，找了大钱回来哟！”那一定会刺伤我的心。别人哪知道一家人在外受了多少难？
我是宁愿回去种菜也不愿再去工厂坐流水线，要是我一直在工厂做，可能早就跳楼去了。豁出去，可以做保姆、钟点工、洗碗工、清洁工、收银员、营业员、售货员……工作机会大把，但这样的工作看不到前途、未来，做一辈子还是无法在城市落地生根。妹妹做了保险后，知道六十岁前可以买重疾险，要是早知道，爸爸生病时就不用求人。因为错过了时机，爸爸的医药费只能报销一小部分，这方面经济压力也不小。爸爸不发病还好，一发病动不动就要几万。爸爸生病，女儿们的学费，让我感到生存的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快要将我淹没。
妈妈说生活要不了多少钱，就是房租贵。我们很少吃水果，衣服也难得买一件，一切从简，能省则省，但房租有个固定的数字，甚至有时还要上涨，这是无法摆脱的。有些人来了去，去了来，有些人在犹豫要不要离开，有些人一去不返。看到人家发的：这个城市叫：深圳，一个一不努力就会回家养猪的城市。
和妹妹聊天，她说：“你连个社保都没有，一点保障都没有。”说得我心惊肉跳，心慌意乱，茫茫然不知所措，深圳二十一年，我真的是个地道的失败者。如果有居住证，变更大女儿的抚养权可以在深圳办理，因为没有钱，还不知何时才能去前夫家乡办理。
妹妹觉得证件相当重要，因她和前夫闹翻后，前夫将儿子的证件也带走了，问他要也不给，妹妹想着儿子上初中要用那些证件申请公立学校，没有那么时间去打官司，只得把房子给了前夫，损失了几十万。结果，她的社保积分少了五分，儿子没机会进公立学校，一学期还得交一万多块钱的学费，为此她也非常伤心和无奈，曾想着离开深圳。
现在大城市的人都爱往农村走，回到农村也没什么不好，自己种菜，没有化肥、农药，农村空气清新，特别是大家痛恨的山区，还可以喝山泉水，在那种地方生活可以多活几年。有人问这里的领导有没有来家里慰问，我说没有。我是个外来工，这里的领导怎么会来慰问？有个文友说一看到“来了就是深圳人”这句话就生气，她为许多人解决了就业问题，但没达到硬件指标，还是无法获得深圳户口。我没有在深圳写就我的人生传奇，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我还保留了我的纯真、朴实和善良，我也没遇到过所谓的贵人，一个能改变我人生境遇的贵人，一直都在为生存焦虑、挣扎，这个问题从未得到解决。来深圳前，我想学做衣服，倘若我不来深圳，也许我会是小镇上的一个小裁缝，过着平凡快乐的日子。时光不能倒退，人生不能重来，谁能假设呢？我爱深圳，深圳不爱我，我要和她一刀两断。这片神奇的热土，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离开了，这里的一切将不再与我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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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3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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