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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乡22载

我于1996年初秋来到西乡共乐村,进了妈妈所在的制衣厂,这是一家日资企业,每天站着上班,加班加点,一不小心还会挨骂,晚上下班后小腿肿得像馒头,偶尔还抽筋。饭堂里的饭菜难以下咽,我每天饿着肚子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年纪尚轻的我身心都有些受不了,感觉到很压抑、苦闷,时时想着逃离这样的生活,也觉得我并不会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到家乡。1997年我和妈妈辞工准备回家,之前爸爸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没说要来,这时却不打招呼就来到深圳,我们只好拿回了辞工书。再后来,妹妹辍学来到了西乡,妈妈计划着一家人挣钱,再回到我们县城一起做生意,我和妹妹嫁人后,她帮我们带小孩。后来也有一次我们把衣服寄了回去,打算回老家去,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这之后,我去了固戍的电子厂,因在这里妹夫和主管关系要好,让他关照我,拉长给我安排的是最轻松的工位,这儿的伙食、宿舍都较为满意,我曾开玩笑说要在这里做一辈子,要不是后来那批货做完,必须去流水线上,我可能不会那么快离开。后又进了银田的制衣厂,在这里说是做仓管,没得空闲,干完仓库的活还得去车间帮忙。最后还被炒了鱿鱼,我走后没多久该厂倒闭。再后来即使是在35区做前台文员,也仍然住在西乡。

我在西乡找厂时,烈日炎炎下,撑着伞到各个工业区,不知看了多少招工广告,面试了多少次。然因长相普通,又没口才,难以找到文职工作,即使找到,也被炒了鱿鱼。在做前台文员时,遭遇性骚扰,我也对文职工作不感兴趣了,加上以前做流水线工人对工厂的厌恶,我便没有再找工作,也知道自己没学历没关系难以找到什么好工作,最重要的是还是想潇洒自在地写作,以为以后可以靠它为生。

刚开始租房在我第一个工厂旁边的一个学校宿舍,后来他们的学校要开办了,我们就搬到现在住的这栋楼的对面那栋楼的301,房子被人买了后又搬到302302又被人买了后搬到了现在这里,再也没挪过窝。曾经想过节约房租,去找便宜一点的房子,爸妈在蒋石找了一套新房,那时妹妹却想叫我们都去湖北开早餐店,让爸妈先去看看,爸妈还没去,爸爸就病倒了。后来表哥表嫂让搬到观澜去,房租便宜,可能换个环境对爸爸的病情更有利,当时我怀了二胎,又有妊娠期糖尿病,要三天两头跑医院,说生了再搬过去,表哥说那也要等一年。现在都四年多过去了,他们早已离开观澜。有个亲戚也曾叫我们搬到龙岗,还是没有行动,现在他已经去住在他在惠州买的房子里,我们还原地不动。

我在西乡的合租故事很长,不知遇到了多少人,各色人等都有。如果不是在西乡,永远不会遇到这些人。

在工厂打工时并不觉得西乡有什么漂亮,因为除了在工厂活动,就是偶尔去服装市场或者夜市,像一只井底之蛙,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直到有一次坐在车上,走了好大一段路,才真正见识了她的美丽。有一年去恩平乡镇转了一圈回来正好在西乡镇政府旁边下车,觉得这儿干净又漂亮。

我的写作,从西乡开始。说细一点,是从第一个工厂开始,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还要写小说,规定要写78页纸,直到凌晨三四点,七点半得起床上班。忙碌又充实,也很累,以此宣泄心里的苦闷,同时也抱着改变命运的决心。后来在电子厂因宿舍晚上十二点要关灯,只好拿个小板凳到冲凉房去写。2007年,为了给自己的作品寻找出路,我主动找到了西乡图书馆馆长,他说以后有活动让我参加,并给我介绍了西乡出书最多的孙向学老师。后来,又认识了郭海鸿老师和温铭池老师,还有李双鱼、陈再见等文友。我在西乡图书馆办了借书卡,经常去借书看。2014年,我的第一本书,是在西乡街道办和各位老师、文友的帮助下才得以出版。这一年,我的诗歌《吊带裙》有幸被诗评人秦晓宇老师看中,参与拍摄了纪录电影《我的诗篇》,2015年还登上了央视五一特别节目《工人诗篇》,这一切都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离不开西乡的老师们多年来的鼓励和支持。

西乡还有一份刊物《伶仃洋》,为作者提供了发表作品的园地,我也有幸在上面发过几篇。郭海鸿老师创办了合众文艺社,有时还会让我去参加活动。还有晋东南大哥和友人创办的打铁文艺社,越来越红火,第三次搬家地址落在西乡铁岗村,有时举办活动我也会去参加。能遇到他们,实属三生有幸。

曾经为了摆脱打工,和妹妹一起去一商场做专柜卖饰品,由于老板是有预谋地诈骗,不到两个月,血本无归。如果我们早知道商场的运营模式,就是说知道商场可以租专柜卖东西,如果去港隆城做生意,说不定已经改变了生活。

许多年过去了,我一事无成,没有工作,没有婚姻,更没有房子和车子、票子,只有两个女儿。但我不和好的比,跟差的比,比如有好些人来到此处出了意外把命给丢了,人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希望。我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在西乡取得一点点成就,不然始终是个遗憾。我已经由一个小姑娘变成了老姑娘,西乡仍然像个小姑娘,青春靓丽,越来越迷人。还是要感谢改革开放,不然我们哪有机会来西乡生活?不来这里,可能人生故事不会如此丰富。一些旧的建筑已经消失,一些新的建筑拔地而起,西乡的发展快速前进。很多地方都冒出新的漂亮的楼盘,让我惊叹。

如今,我做过的工厂都不复存在,要么倒闭,要么搬到越南。有时我还会特意去看看,毕竟那些地方藏着我的回忆。在第一家制衣厂时,我们包装部的负责人跟妈妈说我写东西,在这个厂都有很多东西可写,可惜那时我不知道有打工文学,只零星看一些杂志和言情小说,写的也是言情小说。现在最遗憾的是那时没有写日记,要是写了,应该有很多素材。我在看了一个中篇小说后,决定也把这家工厂的事情写成小说。它成了一个个小厂,把过去和现在串联起来。它周围的工厂大多数都搬走了,有的地方已快建成高档住宅楼,有的地方荒草比人还高,有的地方已开来挖掘机,热火朝天地施工。再过不久,那些地方都会变成另一副面貌。至于那些还存在的工厂,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我来西乡整整22年了,这期间有多次到其他省、市或深圳其他区、镇工作的机会,我都没有去,像一枚钉子一样钉在这儿,过着清贫的日子,因为要离开这儿实在需要勇气。提起西乡,总有一种亲切感,有人问我住在哪里?说在西乡,投稿或别人要给我寄快递时留地址的时候也必须写上“西乡”。西乡成了我的第二故乡,我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比在家乡还长。让我去沙井或者公明生活,我都会不舍,觉得那些地方陌生,对西乡有了依恋。西乡有了许多变化,以前我们去海边,只能看一看海水,后来海水还发臭,没有心情去,现在开发了西湾红树林公园,集海陆空为一体,在海边吹吹风看看景,无比惬意。平栾山公园离我们也近,坐公交车几个站就到了。经常去的是铁仔山公园,它就在我进的第一个工厂后面,以前叫冰山,没有开发,没有人敢上去。我们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通常是沿着盘山公路走一圈。有时也到西乡立交桥下、万骏汇、双龙花园那边的健身器材处坐坐、走走、锻炼锻炼,还到西乡步行街去,如果买到一件心仪又价格适中的衣服,说不出的心满意足。西乡公园我刚来那一年就去过,这么多年每一年都会去。臣田农贸市场离我们也近,那儿买菜便宜,我们的菜基本上都是在那儿买。这附近的商场有沃尔玛、天虹、百佳华等,想去哪,抬脚就走,不用坐车。我们住在这儿相对集中,去哪里都方便,我怕搬到其他地方去就没这么方便了,除非其他地方对我的写作有好处,或者能给我一份好工作,否则我恐怕还是会选择继续在西乡住下去,在这里一切都习惯和熟悉了。如果将来我要写一本自传,西乡占的比例应该是比较重的。既然我像蒲公英的种子落在西乡,就是和她有缘,就像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久了,感情加深,还舍得分手吗?

2018.10.26凌晨

获“我的西乡故事”征文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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