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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条》:回到起点,什么在掌握自我的命运

“时间”二字中,“时”是连续不断,“间”是间隔中断,所以,“时间”就是“无限”和“有限”的并列。只要有了时间感,人就一定落“有限”中去。

一切问题的产生都是以“有限”妄揣“无限”而来。故而,古德教人首先就是破“有限”,于是会强调“当下”,也就是“直下承当”,真立于了“当下”,那未来就会由所有的“当下”自然而然组合而来,也就没了“间隔”亦即“时间感”。

庄子的《逍遥游》读完闭上眼会有什么感受?大小长短!你大有比你更大;你小有比你更小;你长有比你更长;你短有比你更短,没完没了。这些感受怎么来的,拿“有限”比出来的,放到“无限”中去,这些情况都会包含进去。想讲清楚,根本讲不清,一张嘴就要说定,一说定就设限了,故而,庄子云:“六合之外,存而不论。”

诺兰似乎对庄子很有感觉,2010年的《盗梦空间》就有《齐物论》的最后“庄周梦蝶”的意思,要“齐物”,视角就要放到“无限”中去,这次补回了《逍遥游》。过去、现在和未来正是自己没有护持住念头的一种错觉,连“现在”都是,“现在”这一念之产生已是从比较“刚才”而来,“刚才”就是此前一念的“现在”,故而佛曰:“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将来心不可得。”

所以,时间感越强者,实则是越空虚,比如老年人,几乎都是盯着时间在过日子,年轻人因为风风火火的,很多人会忘了时间。

佛所说的“过去、现在、将来”之三心不可得在影片是得到了印证,就是尼奥的那句话——你如果穿梭到过去把自己的爷爷杀了,那还有现在的你吗?如果从唐代李通玄的这句“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来看,无论是穿越到过去还是未来的时空穿梭想法只是当下的一个念头罢了。

但“平行空间”是存在的,目前量子力学已经有所证实,佛家对此解释为“因果同时”——转换机里可以直接看到自己反着来的样子。

《信条》并非如媒体宣传的那样逻辑烧脑,而是非常清晰,乱的是时空内的人交织在一起。但如果不去看这个交织,只看每个人处于各个时空的各自任务情况就简单得多——找个点切入一下。

拿男主来说,最后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连尼奥都是他找来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紧急时刻,男主给了凯瑟琳一部电话,正是这个电话发出的信号可以让男主在未来联系到她,等于说男主在这个时空放了一个楔子,他随时可以从未来过来影响这个时空的状况。

反过来说,如果男主不留这个楔子,时空之间被隔断,就不存在穿来穿去。

说到底,就是男主放不下。这个动机是“因”,“果”就是还得看上去是自己拯救了世界。

男主既然可以穿越到影片中的过去,也就可以穿越到比影片中过去还要远的过去,这是最后尼奥指出来的,如果男主能够接受既成事实,他就不会动这些心思,这也是考验每个人的地方——有些时候看起来有条件改变那个既成事实,人会怎么选择?

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这个片子说得就是“那等于动机又发动了一次缘起”,最终会白忙活;接受现实,那“想改变、想拯救、想穿越”只是“当下一念”,此一念不生就断了攀缘,则念念不生。

《易》所谓“贞下起元”,“贞”是要放在最前面的,否则这一圈又一圈的必然是恶性循环。一切以投机为目的的经营皆不得长久,在现下这个时代案例比比皆是,每个觉得是自己拯救了世界者的结局都和男主差不多。

也可以说《信条》就是在审视因果,诺兰把“因”放到了最后面,常人之迷失就在于不等到“果”的显现就不知道“因”是什么,甚至“果”已经显现出来,却仍然接受不了“因”却是自己的问题。

“因果倒置”是人生的常态,于是会“颠倒梦想”,俗话所谓“看景不如听景”,只要自己一身临其境,自己就成了整体的一部分,立即就看不到自己,被自己蒙蔽住了,于是会生出诸多与自己周旋、骗自己玩的心思。

这个根源不在于别人对自己如何如何,却恰恰在“身临其境”本身上,作为整个系统的一环,就不得不跟着系统动起来。《五粮液》广告的那片子再加上曲子;电视镜头里的黄山和泰山,这些恨不得会让人立即钻进电视里去,而一旦置身其中,望着那颗迎客松,坐着天涯海角的小船,能想到的就是赶紧回去。

所谓“妇无美丑,入室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忌”,新人的到来首先是打破了原系统的平衡,先起恐慌的反而是他们。

真正的“因”就在自己这里!明白了这个,人的心中才会有“戒慎恐惧”,行事才会“如履薄冰”。

所以,男主以其有限的视角没有看到这点。要说最大的或者说无限的时空穿梭是什么?就是“没有时间”,时时直下承当,处处皆是因果。

如果这部片子在最后再加上一个场景就会立即提升一个层次。

1999年出了一部片子叫《异次元骇客》,最后是个拔了插头的场景;我给《信条》设计了一个“男主坐在电影院在看自己演的这部电影”的场景——我看到了自己在看。

前者是寂灭,后者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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