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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明 | ​我的父亲:朋友和玩伴
 纪念汪曾祺诞辰一百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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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朋友和玩伴
汪明


“多年父子成兄弟”,是爸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祖父的名言。在那个年头,能做到这点已属难能可贵。但我们的这位爷爷,多少还是重男轻女的,比如对我们的姑姑,就不是很公平。
到了爸这儿,不仅“父子成兄弟”,而且父女也成兄妹了。他把我们当伙伴,当朋友,从不摆“父亲”的架子。我们叫他“老头儿”,他叫我们“大狗、二狗、小狗!”妈妈无可奈何地说,让外人听了,简直不像话!
我和汪朝很小的时候,出于女孩子的天性,总想打扮打扮谁。妈是有威严的,压根儿别想在她身上打主意;爸好说话,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了我们的目标。我们大吼:
“爸!来!”“干吗呀?”
“可以在你脑袋上梳小辫吗?”“行啊!”
我们七手八脚地在他头上乱揪一通,手上也没个准,爸疼得咧嘴,我们还不停地呵斥着:“别乱动!”


不一会儿,扎了满头红色绿色的绸带。拉爸去照镜子:“好看吗?
“真漂亮!我们妞儿就是能干!”
闹够了,我们很快把兴趣转到别处。爸认认真真地征询:
“可以拆了吗?”“拆吧!”
爸仔细地拆下绸带,交还给我们。有时汪朝很决断地说:“不行!好不容易梳的!”爸便毫无意见地继续顶着那一头的花花绿绿,若无其事地做他的事情。有一次突然来了客人,可真是弄得狼狈不堪!
北京人爱说“你我他仨,没大没小!”我们家就是这样。我上二年级的时候,老师要请家长谈话。我正在操场上疯玩,爸来了,我高声大嗓地冲着他喊:“老师让你去办公室!”老师“噌”地出现在门口,激愤得满脸通红:“怎么那么没规矩?应该说,老师请您去办公室!”她板着脸让我对爸重复这句话。我毕恭毕敬地学了,爸手足无措,一脸对不起我的表情。


回家的路上我学着用“您”,还没说几个,爸就忍不住乐了:“您呀您呀的,真别扭!”“可是老师都批评了。”“那就在学校说您,回家还说你!”末了又问一句:“这样好不好?”“好!”
有一阵子我非常贪玩,期末考试时,数学竟得了一个64分!拿到卷子,觉得天都昏了。班主任老师朝我怒吼:“你这是猴子坐滑梯一溜到底呀!奇耻大辱!得了这么一个‘体面’的分儿,看你回家怎么交账!”
灰头土脸地回到家里,妈不在,爸在写东西。我战战兢兢地把卷子推到爸的肘下,笔杆条直地立在一边等候发落。爸抽空瞄了一眼,很意外的样子。我的头皮开始发紧。不料他竟然笑了,温和地拍拍我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在那个“奇耻大辱”旁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曾祺。爸继续平静地写他的东西,我却感动得一塌糊涂。事后,他并没有对妈、汪朗、汪朝提起这件事,或许是有意的,也许并没有当个事儿。我又松了一口气,好歹保留了点自尊心。
第二天向老师交卷。“挨揍了吧?”“没有。”“那一定挨斥儿啦?”“也没有。”
打开卷子,似乎弄明白了:“难怪,又不是亲生父亲,管你那么多干吗?”“我爸爸是亲爸爸!”老师又纳闷了:“那为什么他姓曾,你姓汪?”
三十几年过去了。有时我闭上眼睛,那个红色的、愤怒的“64'和与之并排的洒洒脱脱的“曾祺”还会浮现出来。

汪曾祺大女儿汪明

小学时做过一篇作文,《我的理想》。我写,我的理想是当一名社会主义新农民,“养的大鱼满池塘,种的粮食堆满仓”。作文被当作范文在我们班和别的班里念来念去。事后,语文老师找我谈话:“文章写得非常好,但是——”他严肃起来,“你可以这样写,却不能这样想,不能把自己的理想定得这样低。”他认为我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当农民?亏你想得出来!”
爸看了作文,又听我转述了老师的话。他说,当农民,也不赖!不过想当一个有出息的农民,像你写的那样,不容易。“将来读个农学院,怎么样?”
我读书的那所小学,又破又旧,学生大部分是附近大杂院的孩子。我每次絮絮叨叨地和爸说学校里的事儿,他都很耐心甚至很有兴趣地听。那年“六一”,学校要搞篝火晚会。老师听说我爸出过书,写过剧本,试探着问:“求你爸给咱班写个朗诵词?”我当时想都没想,就大包大揽地答应下来了。


回到家,看爸摊了满桌的稿纸,正翻着眼睛想他的唱词,我有点后悔了。吞吞吐吐地提出这个要求,心想爸如果说不行,我可就没法儿回去交代了。没想到爸很痛快地同意了。他推开手头的剧本,用一整个晚上完成我的任务。我偷偷地看着爸写:很投人的神态,一样地翻着眼睛。让他这样大动干戈,真过意不去。
第二天一早,爸高高兴兴地“交差”。我一看,每一个字都抄得工工整整。“如果觉得哪儿不好,还可以再改。”他挺诚恳地说。
篝火晚会上,我们班四十几个孩子底气十足地吼着:
“六一”又来临,
篝火放光明。
奔腾的苗火,
跳跃的火星,
就像少年激动的心……
有人问,谁写的词呀?真好!我们老师牛哄哄地说:“敢情!”
小时候见大人们都有图章,真羡慕。“爸,我也想要一个图章!”我刚提出要求,爸马上响应:“咱俩一块儿刻,我教你!”挑石料,爸问:“要大一点点的,还是小一点儿的?”“大的!”再选字体:“喜欢隶书还是篆体呀?”我不明白,爸就在纸上就着石头的形状写了各种体的“汪明”。“用阴文还是阳文?”“随便!”
爸把住我的手,一刀一刀地刻,深一刀浅一刀地刻出个大概,又精心地修理了一遍。蘸了印泥一盖,爸有点得意:“怎么样?挺不错的吧?”我觉得不大对劲:“红底白字不如白底红字好看!”“嗐!这是阴文,那种是阳文。”
爸痛痛快快地把石料拿去磨平,又刻阳文。刻得差不多了,让我试着刻几刀。“咔嚓”一下,笔画就刻断了。又磨平,再刻,爸一点儿都没有烦。
一个小学生,有这么一枚“庄重”的名章,真是件神气的事。书上、本上,满世界都盖了红红的印迹。那块章的形状和字体,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到春天,我们家院外的那片空地,就成了孩子们放风筝的地方,没有几个正儿八经的风筝,多是自制的“屁帘”。我们也抻着简陋的风筝,玩得挺高兴。
有一天爸下班时看见了,很有兴致地跟我们玩了一会儿,风筝老是在空中翻跟斗,收下来一看,爸说骨子扎得有点偏了。他提议:“再做一个怎么样?”
风筝的骨子是从家里的一只放劈柴的竹筐上抽下来的。爸和我蹲在那儿抽竹篾儿,被妈发现了:“嗨!你们这么七抽八抽的,好好的一个筐不就拆散了吗?”
挑了两根粗细差不多的,用水浸了,压直。爸很仔细地用小刀刮得溜光,还像木匠那样用眼睛吊吊线。扎好骨架,糊上爸写文章用的大稿纸,上面用墨笔画了一张生动的脸,下边粘了三根长长的纸条子。
跑到空地上放风筝,果然比我们自己扎的强得多。稳稳当当地,一会儿就升得老高,风筝上那张脸变得面目模糊。它从容不迫地飘在春日的晴空中,在那些小“屁帘”中,格外显眼。我们兴奋地大叫,爸眯眼盯着风筝,脸上泛着柔和的笑容。
现在孩子们玩的风筝比我们那时的要讲究,但他们没有我们的兴致高。多少年后,风筝会让他们想起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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