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早讲史 |《读汪百事》001—

纪念汪曾祺诞辰一百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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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1期＊＊＊

汪曾祺的母亲是高邮杨家的姑娘。关于她的名字，一直没有定论，据汪曾祺大姐说，叫“强四”，这不太像个名字。我的堂叔祖杨汝栩猜测，汪母那一辈是“遵”字辈，是不是叫做“遵祥”？女儿不入家谱，何况杨家家谱也还没有找到。

汪曾祺和我爷爷是表兄弟，汪曾祺是1920年元宵节生人，我爷爷是同年重阳节生人。可能是因为丧母的缘故，汪曾祺小时候常常在舅舅们家里玩，跟同龄的我爷爷玩的时候不少。不过他们小学不是读的一所。因为高祖杨芾1911年辞官归乡后，他名下的杨三房从杨家巷旧宅搬到城里熙和巷去住了。所以我爷爷读的是高邮一小，汪曾祺读的是高邮五小。

曾祖母吴乃娱与祖父幼年

汪曾祺《悔不当初》里提到的“初中原来教英文的是我的一个远房舅舅，行六，是个近视眼，人称‘杨六瞎子’”，杨六瞎子真名杨遵方，字策之，是我爷爷的六叔，因为眼疾的缘故，日常戴着墨镜。他复旦大学毕业后在家乡高邮小学五、六年级及初中讲授英语，很受欢迎。不过汪曾祺上高邮中学时，他已经退休了。

汪曾祺小说里写得最多的杨家子弟，一个是杨遵路，字由之，号甓渔，是我爷爷的大伯。《徙》里高北溟的老师谈甓渔，是由汪曾祺的曾外祖父谈人格与杨甓渔合二为一的形象。高北溟也确实是杨甓渔的学生。杨遵路早年跟着父亲杨芾留日，法政大学毕业。回国后当过一任兴化县长，辞官后回乡创办过同人文学杂志《文盂》。

高祖父杨芾遗著《扶桑十旬记》

另一位是杨遵路的二弟杨遵义，字宜之。这人也是一个名士，汪曾祺父亲汪菊生续娶，他送的那幅对联“蝶欲试花犹护粉，莺初学啭尚羞簧”，汪曾祺后来说“实在很不像话”。汪曾祺把杨宜之写进了《鲍团长》里，瞧不起军人出身的鲍团长，阻挠彼此儿女交往。总之汪曾祺对这位舅舅印象似不太好。

《名士与狐仙》中的杨渔隐，大概是将杨遵路与杨遵义两个人合在一起写出来的，两人都是名士。以诗文会友，又是“大房”，这像是杨遵路。妻子去世后娶了小莲子，这比较像杨遵义——他是纳妾另居，撇下妻子在熙和巷，颇受家族中人訾议。

《鲍团长》里说“杨家是世家大族。杨宜之的父亲十九岁就中了进士，做过两任知府”，此是小说家言。实则杨宜之父亲杨芾中进士时至少廿九岁了（一说卅五岁）。杨芾的儿女亲家吴同甲倒是十七岁中了进士，与杨芾的父亲杨福臻是同年。

外高祖父吴同甲

《忧郁症》里写了一位“杨六房的大小姐”，过着很精致的生活：“杨家是名门望族。这位大小姐真是位大小姐，什么事也不管，连房门也不大出，一天坐在屋里看《天雨花》、《再生缘》，喝西湖龙井，嗑苏州采芝斋的香草小瓜子。她吃的东西清淡而精致。拌荠菜、马兰头、申春阳的虾籽豆腐乳、东台的醉蛏鼻子、宁波的泥螺、冬笋炒鸡丝、砗螯烧乌青菜。”奇怪的是，杨家八房中，六房是最少记载的，什么信息都没留下来，也不知道原因。

本期执笔：杨早本期编辑：王朴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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