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艺：大老杨

大老杨

谭文艺

大老杨，是我上初中时的一位数学老师,后来我俩成了同事。

大老杨人长得高高大大的，1米80的个头。眼睛也大大的，牛铃铛一般。黝黑清瘦的脸，沟壑纵横，看起来比他实际年龄老很多。无论冬夏，一年四季都穿着那一件洗得泛白的淡蓝色中山装。他为人和善，脾气非常好，所以平时老师和学生都喜欢叫他大老杨。

大老杨在家排行老五，上面四个姐姐，他家四代单传，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娇生惯养，相反，读书却很争气，是标标准准的学霸。在当时，他是我们三里五庄第一个考上师范吃皇粮的公办教师。

大老杨很特别，上课从不拿课本，讲课时唾沫星子乱飞，好似下“毛毛雨”，坐在第一排靠近讲台的学生都领教过他的“洗礼”，苦不堪言。他讲课时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眼睛总爱瞅着天花板，不看学生。那些学习差爱捣乱的学生在课堂上总爱欺负他。

记得有一次，教室最后一排两个捣蛋鬼在他的课堂上竟然旁若无人，谈笑风生玩起了扑克牌。这一次彻底把大老杨激怒了！他不再说话，怒目圆睁，脑门上青筋暴起，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两学生，仿佛有一团火在他的眼中燃烧……

静，死一般的静。班上其他男生呆呆地看着大老杨，手足无措，几个女生吓得把头藏在了课本里。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大老杨一个箭步冲下讲台，像一股旋风出现在那俩学生面前，还没等他两个反应过来，大老杨就一手拎起一个，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快步走出教室，把两人重重地扔在了教室外的走廊上。瞬间，教室外传来了两人杀猪般痛苦的嚎叫。

从此，大老杨威震学校；从此，他的课堂一片太平……

多年之后，每当同事们说起此事，大老杨总是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脸的愧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都怨我，不该对他俩下那么重的手，他们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虽说大老杨是农村人常说的喝过墨水的文化人。他的思想却很封建，一直因为自己没有儿子而耿耿于怀。老婆连生了三个闺女－－招弟、引弟、来弟（其中两个都送人了）之后，老婆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最后没有办法，只好从远方的亲戚那里领养了一个儿子。还为此在村里唱了三天大戏。可是这个孩子不成器，打架斗殴，好吃懒做，初中没有毕业就辍学了。后来大老杨只好给儿子花钱弄了个驾证，咬咬牙买了辆车，让儿子跑运输。可是好景不长，还不到两年，儿子在一次送货的路上因操作不当，发生车祸，双腿被截肢，还好保住了一条命。

祸不单行，之后没过几天，他自家地里长了十多年的两棵梧桐树一夜之间也被人偷走了。双重打击一下子击垮了大老杨。一次早饭后，一个同事在厕所里发现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他。厕所的墙上有一大片喷溅的血，地面上也有。同事赶紧喊人一起把它搀架到床上，并急忙拨打了120。急救车把他拉走了，也把全校师生的心拉走了。

整个上午，学校的师生们都牵挂担心着大老杨的安危，下午四点，噩耗传来，人已经不行了。

大老杨出殡那天，天上飘洒着小雨。学校200多名师生自发前往他家，为他送行，那两个被他扔出教室的学生也在其中，哭得泪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