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有云:卫有君子,未有患也。
江城即使入秋也显得格外温柔,所谓的秋风萧瑟在江城根本不存在,秋天给江城带来的变化仅仅是五谷丰登。
不只是君子,大约所有人都想待在卫国,尤其是江城。
从未有过天灾的降临,也不曾有过战祸的侵扰。
“看!这件衣服衬我吗?”
并没有人理清月。
“快看!快看——”还是没有人理她。
正打算'大发雷霆’的时候见楚平走了进来,便蹦蹦跳跳的迎上前去:
“楚平,你来得正好!快看我这个衣服怎么样?”说完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下棋的秦秉书和萧珂。
楚平认真地打量着她的衣服:“不错!”
听到答案后清月眉眼都写满了开心,也忘记那两个人故意不搭自己的话茬了。
可她发现楚平进来后一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腰。她也没多想就好奇地问出口:
“楚平,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一下子被戳中心思的楚平顿时羞愧难当,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的腰部的确有些不太合礼,但清月的腰很细,超出他印象中许多女子的细。
“我....我只是觉得你的腰很细,不、是特别细——”
清月自幼习武最先学的轻功,轻功讲究的就是一个身轻如燕、穿林过水。再加上清月的身形本就偏瘦,所以显得腰很细。
但这并不是根本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逍遥宫会将门下弟子的两侧肋骨各取下一根,来增进习武的进度。
所以才会造成清月的腰异于常人的细,萧珂和清月日日相处自然知道这些,秦秉书上次给清月治伤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见清月一时语塞,萧珂便出来打圆场,打趣楚平道: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殍......我以前不信这句话,可今日见了你——才发现有可能是真的!你们姓楚的可是有些癖好的呀!”
说完话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张大了嘴问对面正在沉思的秦秉书:
“楚王是不是不姓楚?啊?秉书?”
秦秉书低头看着面前难以破解的棋局,极其不经意的说了句:
“不知道,我只知道秦王不姓秦——”
这话多少带点故意,清月听出他话中之意也很不够意思的笑了起来,顿时萧珂就变得很尴尬。
从调侃别人到被人调侃只需要秦秉书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她也只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提他干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楚平在萧珂说楚王的那一瞬间狠狠的攥紧了拳头,但是见秦秉书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到秦王身上,又放松下来听他们说话。
“珂珂,秦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好想知道啊!”
清月自从上次听秦秉书说萧珂和秦王之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她就很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清月从前在逍遥宫很少接触外界,但也偶尔会在外出时听到关于秦王的传闻。
在江城这种远离纷争的地方是很少会听到王侯将相的传说,但秦王却依旧被市井小民所津津乐道。
外界传说秦王相貌丑陋无比,豺狼之声;为人更是刻薄寡恩、贪鄙暴虐、以嗜血为乐;也因骄奢淫逸导致疾病缠身。
在清月的印象里秦王就是一个肥头大耳、性情乖戾的人,很难想象萧珂是怎么能和他和平共处。
“挺好的一个人!等我赢了再和你说——”
萧珂见秦秉书的棋有翻盘的架势,不敢含糊,认真的琢磨着棋局,但还是回答着清月的问题。
不消一会,秦秉书便败下阵来,但还是嘴硬的对她说:
“我是故意输给你的,我也想听秦王的故事!哈哈哈哈哈——”
萧珂一边收拾的棋子,模样像是在回忆些什么,淡淡地开口:“我这手棋艺就是他教的。”
听到这话三个人都惊讶的看着她,也不怪他们,秦国无礼制也是在六国传遍的,最起码目前秦国连一个合乎规矩的礼法都没有,所以东方士子普遍看不起秦国,以秦国为耻。
百年前商鞅赴秦国担任大良造,启用一系列新法助秦国一改往日私斗频发的现象,还制定一系列礼法使秦国稍微有了一点中原文明的样子。
但和东方六国相比之下还是差了许多,尤其是和齐国的稷下学宫相比。
所以他们在听到萧珂的棋是秦王教的是很难以相信的,尤其是秦秉书,他的棋艺并不差,很少有人能和他打成平局,可在萧珂这里几乎没赢过几回。
“啊什么!”萧珂见他们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原来世人的偏见竟然可以这么深。
“我一次见嬴政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压根就没认出他来,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误闯了后宫,好心给他给他指了条路。
没想到他还特别配合我道了声谢。
他性子特别温和的,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乖张暴戾,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没见他生过气。
哪怕是在面对吕不韦的咄咄相逼,也只是沉默着,偶尔会露出像小狼崽子的眼神,然后很快就收敛神色平静下来。
在吃食上也从来不挑,上什么吃什么。有时候觉得他味觉不是很好,他好像吃不出来一个东西的好坏,有可能是他根本也不在乎吃的是什么。”
“那...那...那他长得怎么样?”
“挺好看的。”
“真的吗?”清月不死心的问,外面的人未免也太能扯了。
“和他俩的好看不一样,楚平的好看是温如玉石的好看,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秉书就不用说了,他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屈指芳菲尽啊!
但嬴政是不一样的,他大多时候是沉默的,锋利的眉骨在脸上会带着一丝冷意,再加上他不爱笑,所以会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身材没有传统秦国人的那么强壮,但肯定比他俩壮。
你远远的地看他就有一种龙章凤姿的感觉,尤其是和成蛟站在一起,都不用别人提醒,你只知道谁是君、谁是臣。
总的来说,他就是长了一张要干翻六国的脸。再怎么好说话,你也会稍微对他有些害怕。”
“为什么传言他刻薄寡恩、貌丑无比?”清月有点为这个从未见过的人感到委屈。
“不知道,但他也不在乎。他以前和我说过他要做的事是注定要被世人诟病的。
所以他也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从来不去理会传闻,不过他也没那时间管这些闲话!”
见清月还有问题,秦秉书连忙捂住她的嘴:
“我就一个问题,先让我问——秦王和吕不韦长得像吗?”
比起嬴政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更好奇嬴政到底是不是秦国正统王室。
“你是不是想问嬴政到底是不是吕不韦的孩子?”
秦秉书点头如捣蒜,不仅是他,刚刚兴致缺缺的楚平也很有兴趣的样子。
萧珂拍桌而起,一改刚刚回忆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愤愤不平的神情:
“纯属胡说八道!他俩长得差十万八千里!这都是吕不韦这个王八蛋单方面的炒作!”
稍微缓和了一下情绪,萧珂又继续说:
“吕不韦他是个大圆脸,真难看啊!就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生的出来嬴政,俩人气质就完全不一样。
他就是那种商人的气质,唯利是图,特别浮躁的一个人;
而嬴政的气质是极其深沉的,血脉中冷冽和霸气像是根深蒂固一样的存在,和年纪无关,就是与生俱来的。”
“还有没有要问的?”
“没有没有!”
清月确实也没什么要问的,就是想了解一下真正的嬴政真的有那么坏吗?结果还得到了完全相反的说法,楚平和秦秉书更没有什么要问的。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萧珂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怀着定要将这半夜敲门的人给痛骂一顿的心情开了门。
正要发作就看见嬴政那张灿若星河的脸。
醉酒的嬴政没有平日里的沉默,多了几分少年才有的清举爽朗,举着酒杯在萧珂面前晃来晃去。
萧珂从未见过这样的嬴政,在她心中嬴政一直都是很清醒、自持的模样,怎么今天醉成这样。
于是她试探地开口:“陛下......陛下怎么了?”
嬴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的按在萧珂正要说话的嘴上:
“嘘!能陪我喝一杯吗?”
一向不饮酒的萧珂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不为别的,她知道这个少年君王心里有多孤独。
“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吗?”少有的脆弱神情。
“陛下的生辰。”
“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萧珂摇了摇头,她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嬴政才是真正的嬴政,敏感脆弱。
“今天...今天是......”话还没说完嬴政便倒在萧珂肩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没了下半句,萧珂偏头看着嬴政那张醉酒而泛红的脸,轻轻的拿下他手中的酒杯,抚摸着他额头上的鬓角,对着他耳边轻轻呢喃:“生辰快乐”。
秦人一向不重视节日,不重视到什么程度呢?
不重视到记错国君的生辰,最伤心的是连当今太后,秦王的生母都忘记了自己儿子的生日。
明明是十月十八,可每年十月十七国人便开始为国君庆祝生日。
仅仅一日之隔!
萧珂很难想象这个仅有十八岁的少年君王,在接受朝堂重臣、家族至亲、千万百姓、他国使臣的生辰祝贺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而在第二天里的无人问津,他又是怎样的感受?
好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醒来时还有点头痛。可能是最近秦秉书的生辰将之,让萧珂想起了曾经有个人的生辰被全天下提前了一天。
不过这些对于萧珂来说都不重要了,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何必提起!
远处兵马纷涌而至,如同黑云般密密麻麻的将整个卫国围住,压迫着弱小的卫国,像是野兽要将无辜的猎物撕碎,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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