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焦与腠理

“三焦”一词首见于《素问·灵兰秘典论篇第八》:“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

概说

《难经·二十五难》曰:“心主与三焦为表里,俱有名而无形,故言经有十二也。”

《难经·三十八难》又曰:“所以腑有六者,谓三焦也。有原气之别焉,主持诸气,有名而无形,其(经)属手少阳。此外腑也,故言腑有六焉。”

正是因为《难经》两次提出了三焦“有名而无形”,以至历代医家争论不休,争论的焦点便是三焦“有形”还是“无形”。近现代,受到西方医学的影响,部分学者又从人体组织器官中寻找三焦,提出了胸腹腔说、肾下脂膜说、网油说、淋巴系统说、植物神经说等。《内经新识》更是认为三焦即是胰腺。

《黄帝内经》之三焦

《黄帝内经》对“腑”的归属作了一定的限定:

一是从形态而论,如《素问·六节藏象论》言:“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者,仓廪之本,营之居也,名曰器……” 何谓器?《素问·六微旨大论》释:“器者,生化之宇。”王冰释:“凡虚中而受物者,皆谓之器”。什么是宇呢?《辞海》释:“宇,空间的总称”。

二是从功能而论,如《素问·五脏别论》:“夫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故泻而不藏。”《素问·六节藏象论》“能化糟粕,转味而入出者也”。既然三焦属于六腑之一,那么就必须符合“腑”的归属特点。

因此,从形态上讲三焦应该和胃、肠一样是中空的,符合“器”的特点;从功能上讲三焦则应具有“生化”之用,须有“化糟粕,转味而入出”和“传化物而不藏”的功能特点。

三焦释义

人体的气津等都是具有物质性的,既然称三焦为“决渎之官”、“原气之别使”,那么三焦必然是有形的。若无形,何以主持诸气?若无形,何以为水谷精微运行之道?为了更好地研究三焦,须对“三焦”进行考释。

先来看一下“三”的内涵,《老子》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辞源》说:“三,古时常以‘三'表示多数。”《说文》释“三”为:“天地人之道也。从三数。凡三之属皆从三。”段注:“此亦以‘三'言其多也。”所以说“三”并不是只能理解为数字之三,古代汉语中常用其表达数量多的意思。

焦,《辞源》:“膲,谓肉不满。三焦之‘焦'也作膲。见《集韵》”。《中华大字典》:“膲,通作‘焦',见《集韵》,‘详焦字'。膲,肉不满也”。“肉不满”,是指有腔隙、间隙的意思。

综上我们可以认为三焦应该是:人体内众多的腔隙和间隙。人体内的腔隙有胸腔、腹腔、盆腔,是人体最大的空隙组织,除此之外,皮肤、肌肉、脏腑等组织也存在有大小不同的间隙,这两类都符合“肉不满”的特征。由以上讨论可知,三焦形态结构上囊括了大到胸腔、腹腔、盆腔的腔隙结构,小到皮肤、肌肉、脏腑、骨、脑等处的间隙结构。所以,腠理是三焦的一部分,是隶属于三焦的,也就是说三焦的间隙结构部分就是腠理。

三焦与腠理功能的一致性

首先，气运通道气是构成人体最基本的物质,气行道路必须具有腔隙性质。腠理分布广泛,且具有腔隙性质,是气运的通道,这一观点恰恰增强了对气运行的形象的认识。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第五》:“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脏”即是指清阳之气从腠理发泄。《读医随笔·升降出入论》说:“人身肌肉筋骨,各有横直腠理,为气所出入升降之道。升降者,里气与里气相回旋之道也;出入者,里气与外气相交接之道也。里气者,身气也;外气者,空气也。鼻息一呼,而周身八万四千毛孔,皆为之一张;一吸,而周身八万四千毛孔,皆为之一翕。出入如此,升降亦然,无一瞬或停者也。”周学海指出腠理是体内气之升降运动的基本道路。

《难经·六十六难》谓:“三焦者,原气之别使也”,《中藏经·论三焦虚实寒热生死顺逆脉证法》则作了更详细的描述,认为:“三焦者,人之三元之气也,号曰中清之腑。总领五脏六腑,荣卫经络,内外左右上下之气也。三焦通,则内外左右上下皆通也。其于周身灌体,和内调外,荣左养右,导上宣下,莫大于此者也”。这些论述,充分说明三焦是元气运行的道路,人体的元气只有通过三焦才能输布至全身。腠理是三焦系统的一部分,三焦运行的元气,具体通过腠理到达了五脏六腑等组织,以发挥其推动脏腑功能和人体发育的作用。需要说明的是,虽然强调“三焦者,原气之别使也”,但并不是说三焦只有通行元气的作用,其它诸如宗气、卫气等也同样以三焦为通道。

再次，津液输布与代谢的道路

《灵枢·五癃津液别第三十六》言:“天暑衣厚则腠理开,故汗出,寒留于分肉之间,聚沫则为痛。天寒则腠理闭,气湿不行,水下留于膀胱,则为溺与气。”是说天热时,流通于腠理中的津液在气化作用下,变为汗液通过汗孔排出体外。天寒之时,腠理闭合,津液在体内下行下输膀胱增多,变为尿液而排出。可见,腠理的开阖极大程度上调节着津液代谢,五脏对津液输布的功能亦是通过影响腠理开阖而实现的。故《金匮玉函要略辑义·论十三首·脉证三条》言:“故得三焦之气,统领气血津液,充溢脏腑腠理,则邪不能入。”

《素问·灵兰秘典论篇第八》说:“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全身的水液代谢皆以三焦为通路,完成正常地输布与排泄。

《灵枢·本藏第四十七》说:“肾合三焦膀胱,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其应。”是言肾、膀胱、三焦腠理等在水液代谢中有相互协调的作用,且腠理是从属于三焦的,所以说“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其应”。

三焦主持疏通水液,腠理为水液运行的道路,三焦的气津运行之功能囊括了五脏六腑的功能,当然也涵盖了腠理流通气津的功能。因此,腠理运行津液的功能从本质来讲,隶属于三焦的功能。三焦属腑,与六腑一样,以通为用,传输化物,泻而不藏,其通过汗尿转输排泄体内“五脏浊气”。

再来看气化场所。

三焦总司人体气化,三焦为腔隙和间隙结构,流通气津,为人体气化提供了场所,乃“生化之宇”。腠理三焦是气运行的基本通道,也是气升降出入运动变化的场所,如《读医随笔·升降出入论》言:“人身肌肉筋骨,各有横直腠理,为气所出入升降之道。升降者,里气与里气相回旋之道也;出入者,里气与外气相交接之道也。里气者,身气也;外气者,空气也……出入如此,升降亦然,无一瞬或停者也。”《吕氏春秋·先己》言:“事之本,必先治身,啬其大宝。用其新,弃其陈,腠理逐通。精气日新,邪气尽去,及其天年,此之谓真人。”可见人体的新陈代谢,即气化具体体现的气与形、气与精、精与形之间转化都是以腠理为场所的。

再者，三焦联系脏腑,沟通内外

《中藏经·论三焦虚实寒热生死顺逆脉证法》言三焦:“总领五脏六腑,荣卫经络,内外左右上下之气也。三焦通,则内外左右上下皆通也。”说明三焦具有联系脏腑、沟通内外的作用。具体而言,五脏六腑之间的联系,与腠理的作用是分不开的。

人体脏腑功能的发挥及相互之间的联系,水谷的受纳,精微的化生,糟粕的排泄等,无不依赖于气机升、降、出、入的协调来完成,从而维持人体正常的生命活动。而腠理是气机升、降、出、入的通道,通过腠理的气运作用,使得脏腑之间的功能得以协调。腠理通利,气机通畅,则脏与脏、脏与腑,乃至五脏六腑之间都能够升降得宜,发挥正常的功能。若腠理开阖失常,必然导致脏腑升降失衡,反之,若脏腑功能异常也会引起腠理的开阖异常。

《医学入门·三焦腑赋》则对三焦联系脏腑功能进行了总结性的概括:“观三焦妙用,而后知脏腑异而同,同而异,分之则为十二,合之则为三焦。”

总结

腠理是广泛存在于人体皮肤、肌肉、脏腑等各个组织的间隙和纹理;三焦囊括了大到胸腔、腹腔、盆腔的腔隙结构,小到各个组织的间隙结构。腠理是三焦的一部分,是隶属于三焦的,或者说三焦的间隙结构部分就是腠理。所有这些腔隙和间隙融合会通,形成一个形态功能相对独立完整的三焦系统。在人体,三焦无处不有,无处不在,贯穿周身上下、表里内外。因此所谓三焦无形,当是指无定形或无常形。只有充分认识到腠理与三焦的关系,才能更好地理解三焦的概念,从而进一步研究三焦的生理与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