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早上7:30。在广州的妈妈打电话给在香港的我。
我每天晚上七八点钟都会从香港打电话回去给广州的父母。
如果反过来，他们打给我，一定是有情况，又是大清早的，一定是紧急情况。
有点紧张地接电话，妈妈语气倒镇定，说爸爸昨晚很反常。他一向九点多就睡，而且倒头就睡着，极少有睡不着的时候，但是周五晚上爸爸睡到半夜12点就醒来，不断打哈欠，说心烦睡不着，妈妈虽然觉得极不对劲，还是不想半夜打给我，哄老爸吃了一片思诺思，是神经衰弱的妈妈用来助眠的西药镇静药，妈妈状态稍好些的时候就自己停服，他们对这类药物都非常抗拒。爸爸自然更闹腾，说自己从来不需要吃药助眠，妈妈自己也只吃半粒，为何要他吃一粒。苦口婆心地哄老顽童，妈妈还给爸爸冲服了温胆汤合酸枣仁汤（家里备有的农本方）。但是凌晨5点爸爸又醒了，说心里很烦躁，头晕，心慌。血压心率都正常（平时吃着络活喜，血压控制理想）。妈妈给爸爸冲了半夏白术天麻汤（爸爸痰湿重，以往有时头晕，吃了能舒缓）。
一边听着，我已经在脑海里快速分析：频频打哈欠，已经是脑缺氧的表现，头晕心烦心慌，会不会是中风先兆？83岁的老人，有高血压基础病，天气骤冷，完全有可能。嘴里跟妈妈说，你别慌呀，有条中药方可以治这种情况。一边在手机上马上翻出小续命汤，发给嫂子。另外发给哥哥，提醒他必要时帮爸爸十宣放血。（哥哥自学了不少急救穴位，有些穴位比我还熟悉）。药店要8:00才开，周六8:30才开。我跟妈妈说药拿回来马上煮给爸爸吃。
附子要先煎一小时，爸爸吃上第一次药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在床上躺了一上午，说迷迷糊糊，也不是真能睡着，心慌慌的感觉。下午1:30妈妈打给我，说爸爸午饭的时候唇发抖，双手也发抖，不太能拿稳筷子，早上尿失禁了一次。现在心率92次/分。唇乌紫。她已经给爸爸吃了半片倍他乐克（47.5mg一片）降心率。妈妈问要不要去医院？我在那一刻告诉妈妈，爸爸应该是中风先兆了，但我们都深知老爸性格的刚烈，他这两年坚决不肯去医院。妈妈极其醒目地说，她已经把我之前在香港同仁堂买的安宫牛黄丸找出来了。我说还没到用的时候。这是我第一次用小续命汤。李可老中医用小续命汤医好自己中风的案例在不同的文章中读过多次。早上翻查的时候又看到药王孙思邈在101岁的时候中风，用小续命汤10天而愈。在这紧要关头，我知道劝服老爸去医院他必定要生气折腾，以他目前的状态非得打120上门来带他去医院，可能这争执中反而加重病情。我跟妈妈说，现在把翻渣煮的药再给爸爸吃下去。妈妈说爸爸不肯吃任何东西，说没胃口。我听到电话里妈妈大声跟爸爸说，你女儿要你无论如何吃小半碗饭，然后把药喝下去！喝了就会好的！2:30打电话回家，妈妈说爸爸吃了小半碗饭后喝了药，喝完不一会就说心里安宁了些，脸色也好了些。
整个下午没打电话给我。
周六我的病人也很多，感谢主，心里一直很安宁，淡定地照顾着我的病人。
收工后晚上打电话回家，妈妈说爸爸脸色好多了，晚上祈祷的时候看爸爸手还有点抖，下午没有尿失禁，但是一急就马上要去如厕。
11.25中午我回到广州，爸爸稍显疲倦，手不抖了，排尿已经能控制了。当晚妈妈还要求爸爸喝了一次温胆汤合酸枣仁汤药粉。我给妈妈吃了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合甘麦大枣汤，安抚一下她受惊吓的状态。
11.26早上起来，爸爸妈妈都说一晚安睡。爸爸恢复了“顽皮”状态。帮他做腹针前在屋里翻箱倒柜，问他干嘛。神秘地笑说，找好东西。我说，好东西藏得太好找不着啦？他大笑。原来老爸准备了给小珊的红包藏在衣柜里！
2:30离开广州家的时候，老爸一切如常。
这两天我跟老爸提了两次，说你这次要乖乖吃两周的药哦，他眼睛瞪得圆圆的，说要吃那么久？我已经没什么事了。老爸每次吃药，两剂起，三剂止。无论中药西药，非常抗拒吃药。西药更是用红笔把副作用全部标记出来以示抗议。中药每次都皱眉勉强喝。我问，这药难喝吗？老爸没皱眉，说，嗯，这次的药还可以！
早上我去抓药的时候，爸爸说你不要拿那么多剂，你就拿五剂就好了。我猜他想赖猫。但必须的，要他吃两周。很多中风的患者在短期内二次中风。
昨天下午跟影说起这件事，我才刚说到爸爸半夜突然醒来频频打哈欠，作为一个骨科病房资深护士长，护理学博士，影马上脱口而出：缺氧！中风表现！讲完这惊心动魄的经历后，影说，看来应该在家里备着1-2剂小续命汤，如果半夜那一刻马上煎药，那会更好。接着又问，小续命汤针对脑血管意外，如果心血管意外呢？救心丹？我也没把握。老爸有时会胸闷胸痛，他检查有陈旧性心梗，有一次服用我从香港带回来的救心丹，整个舌头都麻了，吓坏他了。他还是觉得国产的丹参滴丸管用，舌下含服，很快就舒缓了。
有时候我想，人老了，很多器官开始退化，也开始出现很多症状，如果真的要去医院详细检查起来，怕是很多地方都有问题，那不知道要吃多少药。
想起爸爸有好长一段时间说腰痛，甚至转侧困难，坐下起身都艰难，X光片只是提示严重骨质疏松症，老爸不接受骨科建议的药物疗法，坚决抗拒。有好多个周末我一回家就帮爸爸做艾灸，直接灸，把整个背灸暖，会看到他痛的区域色泽有改变，灸完后没那么紫黯。每次艾灸完会舒服一两天，但疼痛总是反复。
在妈妈的软磨硬泡下，爸爸终于肯接受做腹针。每次帮他针，他都大呼小叫，叫得我心惊肉跳，无痛腹针啊，其他人都没有那么激烈的痛感啊！突然有一天，做完腹针后的次日，爸爸在电话里跟我说，腰不痛了！然后右下腹有大概一寸长的地方痛，不按不痛，按下就痛，在视频里看着那个位置觉得解剖上是输尿管的位置，突然灵光乍现，爸爸的腰痛是不是结石引起的呢？结石开始松动，离开那个区域腰不痛了（从肾里离开了？），然后游走到输尿管引起疼痛？遂让爸爸喝三天五苓散药粉。疼痛逐渐下移，似乎证实了猜测。不痛了，就不肯吃药了。要是真要去做检查，做个肾盂造影，检查前的泻药估计也已经很折腾他老人家。
兵来将挡，且行且观望。
不是至亲的人，断不敢做这样的决策。
数月前一个早上，在福州的表妹微信我说，大舅一早起来觉得头重脚轻，双脚无法发力。60多岁，没有基础病。表妹工作很忙，说想次日带大舅去检查一下。我很坚持说，可能是中风先兆，赶快去看医生。看神经科（国内可以自行决定看什么专科）。那一刻，有闪过小续命汤，但从未用过，再加上不能完全断定是中风，没把握用。结果大舅当天检查为脑梗，马上收入院了。入院后更加觉得不适宜干扰医院的治疗，私下另外吃药。经历了爸爸这次状况，算是积累了初步的应对策略。
每念及哥嫂跟父母同住二十多年，都非常感激。我们家中这一对宝贝都非常有个性。即使家里有个医生，二老也经常很执着地抗拒各种“医疗措施”，或许这样反而避免了过度医疗？
老年人的护理调养确实是个复杂的课题。身体逐渐衰退，症状繁多，总是去医院检查行动又不便，查出的问题都要去处理么？未然。某些症状的解释检查了就一定明了了么？譬如爸爸的腰痛。骨科的判断一度让我们觉得他就是严重骨质疏松引起的，极力劝他接受治疗，老爸看了那些药物的副作用骂了我好久......
我给爸爸的处方：
防风15 桂枝10 麻黄10（先煎）防己10
杏仁10 川芎10 熟附片10（先煎）白芍10
党参10炙甘草10黄芩10大枣15加生姜3片
医砭上云：此方功用：温经通阳、扶正祛风。
主治：正气内虚，风寒初中经络所致的半身不遂、口眼喎斜、语言失利、筋脉拘急、头痛项强、苔白、脉紧。亦治刚柔二痉。
本方为六经中风之通用剂，适用于比大续命汤较为虚证者。方中，麻黄、防风、川芎、杏仁开表泄闭，温经通络；桂枝、芍药、生姜、甘草调和营卫；人参、附子益气助阳；配伍芍、芎以调和气血，使正气复而邪气去；防己、黄芩苦寒以清里热，防己并能祛风。诸药合用，共成祛风镇痉之良方。
亲爱的，不要因为这篇文章对我有更多的咨询，我的学识十分有限，况且我的专科方向还是在妇科。即使是妇科问题，我亦有很多空白。而且不见面的医疗咨询通常没有什么意义，没有看到患者，不了解其体质，隔空问话实在是徒劳。加之我的「勇」只敢用在至亲的家人身上。我还是会建议你们好好去医院检查，看合适的医生。
只是经历这一次，我觉得影的提议非常好，在家里备两剂这条方药。
没有太多经验，对大舅也只是让他遵医嘱。
感恩每一个遇见，让我得到磨砺，也感恩家人一次次做我的“小白鼠”，让我得以积累经验。
表扬妈妈可以得最佳护理奖，她真是对爸爸体察入微。金婚夫妻的情谊，神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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