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诗钟之美

作者简介

本名潘洪斌，网名中山书隐。北线诗钟社、粤港诗钟社顾问，沧海诗社社长，著有《中山联话》《中山诗话》。近获2016年度中国对联创作奖金奖提名、第九届彭玉麟对联大赛金奖、第一届甘棠奖十佳联手。

诗

钟

之

美

这个题目是套用的“对联中国”公众号主编王永江先生的一本书名。2017年，鉴于当代楹联瓦釜雷鸣的尴尬境地，王永江编辑出版了《发现对联之美》。2019年，又和金锐先生合著了《发现对联之美Ⅱ》，宣传弘扬对联的文学性。2020年，笔者在《对联》杂志上也发表了《追求古典之美是对联发展的主要方向》，为当代对联重归雅正而鼓吹。近年来，随着诗钟队伍的发展壮大，作者不免良莠不齐，比赛中也存在一些直白浅陋的作品，故而笔者再次大声疾呼吁，希望对初学者有所启迪。

诗钟是一种以平水韵为基础的古典文学形式，它的本质是诗，用诗句争奇斗巧，各逞才思。没有诗意的钟句，即使眼字工稳、对仗精致，也会觉得索然无味。而现代词语的运用尤需慎重，因为无论是意境还是语感，都与诗钟所追求的古雅之趣格格不入。阅览前人的作品，我们发现，诗钟之美可以归结为精致之美、博雅之美、奇巧之美、谐趣之美。

诗钟的精致之美主要体现于它的格律和禁忌。众所周知，诗钟的格律严于诗律，音韵不提倡拗句，对仗尽可能工对，所谓“带着镣铐跳舞”，因难见巧。例如《诗钟话》的作者王毓菁所撰“门、意” 四唱：“文到鹿门犹宋派，诗如诚意亦唐音。”“门”与“意”本不对仗，然而“鹿门”即鹿门子皮日休，诚意即诚意伯刘基，一道号、一封号，组成小类工对。除眼字之外，“文、诗”“宋派、唐音”，乃至“到、如”“犹、亦”等虚字，莫不工整严饬，铢两悉称。如今无论是出题还是评选，自行降低难度只能带来虚假的繁荣，不利于当代诗钟的健康发展。

诗钟的博雅之美体现于典故的运用。古人敲钟，限时收卷，当场搜索枯肠，全凭腹笥。为了避免雷同，还要特意避开熟典，没有广博的学识和精敏的记忆力是不能胜任的。例如晚清名臣张之洞所撰的“衔、禹”一唱：“衔来冠雀征杨震；禹赐肥牛傅汉成。”分别用《后汉书·杨震传》《汉书·张禹传》中的典故，以正史对正史，且年代相近，可谓信手拈来，驱遣自如。如今网络替代了书橱，但要运用好典故，仍需俱备较深的古典文学功底，通过搜索拼凑而成的句子，总会留下机械堆砌的痕迹。

诗钟的奇巧之美体现于构思的独出机杼。例如蒙古诗人三多分咏“马褂、羊叔子”：“三字译名獒尔伯；千秋绝对骆宾王。”马褂蒙语为獒尔伯，骆宾王与羊叔子又天然对仗，獒尔伯与骆宾王更是字字精工，如此曲折牵搭，真可谓独辟蹊径，高人一等。又如近代女画家周炼霞分咏“虎、瞽女”：“添来两翼威无敌；嫁得重瞳恨始平。”裒多益寡，妙想天开，令人拍案叫绝。如今很多钟句规矩庸常，仅合格式，语言陈陈相因，毫无亮点。

诗钟的谐趣之美体现于俗题雅作。民国时期的《申报》《小说丛报》等报刊，为了追求发行量，诗钟题目往往雅俗参半，以迎合市民的低级趣味。然而题目虽俗，作品依然典雅蕴藉，如分咏“新举人、骑马布”：“蕊榜秋题鏖战客；桃源春阻问津人。”分咏“溺壶、话匣子”：“哆口洞观天下势，知音难觅个中人。”令人会心一笑，谑而不虐。如今此类题目已经当作糟粕被扬弃，相反的，钟题虽雅，钟句却俗不可耐，可谓是雅题俗作了。

笔者理想中的诗钟，是一种消遣，不是事业。是“得句总堪夸”的自娱自乐，不是“经营颇用心”的勤学苦练。它就像做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如果继诗词、楹联之后，诗钟这块最后的文化高地也被直白浅陋所占据，就真如笔者《杂感》联所叹惋的那样：“天下已无干净土；座中谁是素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