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莠草
□张国全
谷莠草，就是我们俗称的狗尾巴草。
出生在乡下，可以说我是随着荒坡滩头几度疯舞的谷莠草长大。
草，在过去，无非就是农民用来饲养牲畜的原料，谷莠草便是牲畜们的上等美食了。特别是在冬季，青稞断绝，就把谷莠草过机粉碎储存。干巴巴的，牲畜们过年却嚼着它津津有味。
所以，年少时在父亲的驱使下，我也经常去割谷莠草。我家没有牲畜，主要是积累多了，等那收购的贩子，换几个钱花。不过那时我心灵一穷二白的，不会仔细感受芳草芬香。
成年后的我，书看多了，也学会了感物伤怀，能够像现在这样用心的去体会一草一木。
站在荒野上，谷莠草青青的秸秆发出青涩的香味，这味道与青春的香味或许有相通之处，反正我很喜欢。久久地嗅着，如感受一种莫名的温柔。忍心于颈的下端折断一杆草桔，声音极小，仿佛绣花针落地，无色的汁液便似乳溢出。努力去吸食，甜中带涩，这是生命的一种厚味。
俯身躺下，掬一把谷莠草顶端的穗苗，轻轻滑过脸颊，如同妙龄少女温润的小手在抚摸，浮躁的情绪便安静下来。细一想，老农民叫它狗尾巴草，简直是暴殄天物，它哪里像摇尾乞怜的狗尾巴，那穗苗分明就是佳人多情的亲吻，太容易让人沉迷了！叫它谷莠草，我想大概是因为它长得极像能孕育出小米的谷子，谷子就是由它培育出的升级版的结果吧。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谷莠草的一生不像麦子那样需要多少水，只需要太阳的照射，草杆里蓄满了太阳的热情。一根草杆，就如同一束阳光。阳光是抓不住的，但谷莠草却能让我随手揽入怀中。
每当我在人生旅途中有倾诉不化的忧愁，就会寻一片长满谷莠草的地方坐一坐。微风掠过，草在摇摆，像是在为我婆娑起舞。我当以怎样的歌声，才能搭配如此妙曼的舞蹈呢？于是僵直的情绪活分起来，我在草丛中尖叫呐喊，就来一曲迪斯科吧。
我得以解脱，是谷莠草的功劳，我感谢它！
我的一位朋友也喜欢茂盛一片的谷莠草。他曾对我讲，青春飞扬的岁月他与她正在热恋。激情燃烧的他们，第一重渴望便是拥有一隅自己的空间，怎奈家里三代同堂面积太小，没有容他们施展的地方。他们寻找着一切机会，但苦苦寻觅之后，才发觉偌大的世界，居然没有他们的乐土。时空和生理上的压抑，令他们感到爱得痛苦，甚至有些无可奈何。
那日，无意间他们一起走进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谷莠草地。像发现新大陆那样，她欢叫着把自己平扔在草丛之上。他也躺下，陪她一起呼吸草的芳香。拥其入怀耳鬓厮磨之后，她面晕红潮，解开自己的衣扣，说这里就是他们的洞房。
谷莠草储存着太阳的热能，其穗苗又很柔软，可谓温暖如巢。他们在上面尽情，谷莠草甘愿受其折磨，为他们做床。就这样他们完成了周公之礼，原是生命最初的本色，又晕上一层浪漫的光环。
我感动朋友的爱情，也感动谷莠草的成人之美。
这些是谷莠草赐予我们的恩惠！
其实，谷莠草是最质朴最简单的，生活与感情的最高境界，不也应该最质朴最简单么？
质朴简单，是一种本分，是一种纯真。所以，我俯身走进谷莠草怀抱的时候，也回归了自然。
【作家档案】做过文字编辑，也做过乐手，如今是自由撰稿人。作品曾发表于《北京日报》，《北京晚报》,《桃花源》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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