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档案
扬州古桥，多奇异
北京 冯新生
扬州之美，离不开水景的滋润。即便名宅深处，也不失淙淙泉韵、叠石潭影、以小喻大、以浅喻深，诠释波光潋滟的意境。
说水，自然想到桥。我多次访扬州时，下榻的宾馆，都紧邻乾隆御码头。每每街灯初现，我便沿着乾隆爷水上巡游的河道散行。暮春，扬州多见潇潇雨。迷蒙的古街如梦如幻，让我恍恍然与瘦西湖相逢。
撑伞细看，瘦西湖在雨丝飘洒的夜色中，有几分惺忪之态。人们熟知的二十四桥，与明月暂别。从唐诗传来的箫声，也渺无踪迹。
一路赏读扬州各类的古桥，深感别致。一是无名且娇小的桥，或隐藏在路旁的灌木丛；或静立在街头一隅，或悄躲在灯火阑珊处……
徜徉之时，有时看到河畔的石阶深处，模模糊糊有一座小石桥。便怀着好奇的心态踏桥而过，顺着曲径穿花拂柳、一步一景，走近水街之侧闪动柔光的店铺。我正在犹豫是否进店时，又一座拱形小石桥近在咫尺，诱导我过桥寻景。于是，我沿着神秘的石阶，急步登上、几经迂回、四下搜寻，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一番环绕，不过在几座小桥间，转了一个圈儿，又回到走下石阶、探访小桥的路上！
扬州最富神秘感、浪漫感的桥，当属瘦西湖中的二十四桥。这个数字酷似谜面：明明只有一座桥，为何以“二十四”称谓？
雨已停歇、湖已入眠，岸柳低垂成剪影。我伫立二十四桥之上，似听到唐·杜牧在书写《寄扬州韩绰判官》一诗，韦庄低咏《过扬州》佳句。一首浪漫、一首悲凉，让二十四桥饱受煎熬。那也是个春夜，小杜如我这般站在桥头，茫然四顾、笑颜发问：“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十年之后，“秦妇酸秀才”也来到瘦西湖，面对名称奇异的古桥，忽感愁肠百结、百般失落：“二十四桥空寂寂，绿杨催折旧官河。”
古诗人眼中的二十四桥，究竟是何等形态？我感到有些蒙圈。
“二十四”，莫非与这座两端各有24层台阶、两边各有24根栏杆的拱形桥相关？诗中的二十四桥，早已迁移他处，还是就在眼前？我百思不得其解，在瘦西湖久久徘徊，悄问一泓通向长江支流的春波。
即便是春去夏来，雨后湖畔，依然有几分寒意。我望着与扬州一江之隔的镇江方向，忽想起，晚年隐居镇江（润州）梦溪园的沈括，曾经像我一样，试图感知古桥名称之谜。那是填词之风壮行天下的时代，乘一叶扁舟，从江南到江北登岸的沈括，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在扬州大街小巷细细寻觅、记述很多名胜及街巷间的古桥，终于凑成了24座桥之数，入载专著《补笔谈》中，以此推断唐诗中的二十四座桥，是数字的称谓。
然而，梦溪丈人的一番劳作，最终因统计不全，未得到公众认可。被誉为“中国整部科学史中最卓越人物”，在探研史迹上，遭遇短板。
我在桥与湖之间、花与草之间默默走着、走着，感受雨后清凉、扫视画廊闲适，不觉间，再次漫步在扬州街头。九曲桥远了，五亭桥远了，虹桥远了，令人疑惑至今的二十四桥，在我的频频回顾下也远了……我忽然有感：下次来扬州，一定再次探寻“二十四桥”的确切位置。我认定，扑朔迷离、古今悬疑之地，更会让人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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