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柳村的故事（第三十八章）
黑龙江鸡东 徐景文
又是一个冬季来临了，刺骨的寒风呜呜作响，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曲柳村。这样的季节，穷人更难熬了。敬银成天穿着一套破衣服，吃完早饭就打开门，穿着一双大窟窿小眼子的破鞋，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赵海洋家，进屋后，把破鞋一甩就上炕了，脚冻得通红的，在炕头上捂脚，穷人的日子真难熬啊！赵海洋家放桌子吃饭，他往前一猥碎拿起碗筷就吃了起来。他抽大烟上瘾了，吃完饭就拿起大烟枪，装上大烟炮抽了起来。抽完后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可好受了。然而，他不抽大烟的时候浑身就难受，他离不开大烟了。赵海洋多次跟敬银说不让他抽，说王振江走了，田桂芝在这干活挣不了多少钱，到年终一算账还是欠钱。但敬银不听，赵海洋也拿他没办法，他心想，他是一个神经有病的人，他不听就让他抽吧！
曲柳村敬银家，虽然房子在村民的帮助下盖起来了，周围的木头杖子也是新夹的。但自从王振江走后，生活又陷入了艰难的境地。没有下锅米了，田桂芝天天去赵海洋家借米。柴禾堆柴禾没有了，敬富和、敬富生哥俩晚上趁着夜色，拉着小爬犁去附近山，到山上砍几棵树拉回来对付烧。一家七口人都穿着旧衣服，一年都不换一件。田桂芝是一个伟大的女性，她承受山一样的压力。丈夫疯疯癫癫，姑娘敬富娇，儿子敬富和和别人换亲。敬富生娶个童养媳，敬富奎因家庭困难出卖。找一个男人王振江又走了，公公敬文辉又患病，生活朝不保夕，所以的压力一起袭来。白天还要去赵海洋家干活，由于不堪生活的重负，她病倒了。这天半夜她突然发高烧四十多度，躺在炕上昏迷不醒。大儿子敬富和发现后，叫醒正在熟睡的弟弟敬富生说：“富生，咱妈发高烧了，躺在炕上昏迷不醒，怎么办？”敬富生急切地说：“住院吧！去朝阳医院住院。”儿媳妇于晓梅说：“怎么去呀？又没车没辆的。”敬富和说：“拉爬犁去。”说完他拿来点稻草铺在爬犁上，上面又铺了一床被，然后把田桂芝抬到爬犁上，盖上被。他哥俩拉着爬犁趁着漆黑的夜，向朝阳镇走去。雪深路滑，爬犁有时陷到雪里，他们好容易才从雪中拉出来。到朝阳镇医院天快亮了，他们才住上院，住院的钱不够，他们跟院长好说歹说，才给打上吊瓶。天亮了，一抹朝阳从窗户上透过来，田桂芝躺在住院部病床上，她刚舒醒过来，看到儿子媳妇都围在床前，微微张开嘴说：“没大事，住几天院就好了。”于晓梅从小吃部买来一碗小米粥，端到婆婆面前：“，妈！喝点粥吧！”于晓梅拿着小勺一口一口地喂，敬富和说：“我回家借钱去。”说完他向车站走去。
“夜半三更盼天明，寒冬腊月盼春风”，田桂芝眼角道道皱纹是困苦生活的见证，那忧郁的眼睛是对生活的无奈。出院后她又来到赵海洋家干活，敬富和看到妈妈那虚弱的身体说：“妈，别去干活了，在家养养病，好了再干。”田桂芝脸上泛起了忧郁的神情：“富和，咱们这一大家子人，不干活挣点钱怎么活啊！唉！能干就干点吧！”敬富和眼里闪着怜爱的目光说：“妈，我们多干点，你少干点，病好后再去干活。”田桂芝摇摇头说：“没有遭不来的罪，也没有享不来的福。等你爹病好了，他能干活日子就好了。”她多么企盼一家人能吃饱穿暖，没有更高的奢求。
天亮了，玻璃窗上沐浴阳光，黑屋子也有了曙光。这一年，全家人齐下火龙关，干了一年活，生活有了起色。进了腊月，年关一天比一天近了，田桂芝一家过这个年，还算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个年。还有五天就过年了，敬富和和田桂芝坐在屋里炕沿上，合计过年的事。敬富和说：“妈，马上要过年了，咱们明天去朝阳镇市场办置点年货，好准备过年。”田桂芝脸上绽出笑容说：“那明天咱俩去朝阳镇办置点年货吧！”
朝阳镇大市场人来人往，鸡鱼肉蛋应有尽有。田桂芝来到肉床，她下狠心买了十斤猪肉，五条鱼，二十斤大米，二十斤白面，五斤粉条及各种蔬菜。他俩扛着这些年货高兴地来到车站，乘车回到家。
除夕的夜晚是欢乐的，曲柳村家家张灯结彩。门上两边对联红彤彤的，张贴的挂贴也迎风招展。家家还挂起了红灯笼，院中燃起了篝火，整个山村灯火闪亮。远远望去，山村的夜晚是那样迷人，虽然穷人不比富人家丰盛，但也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
春节过后，农村还沿用古老习俗。看小牌的，推牌九的，打扑克的。白天他们都出来看秧歌，大街上朝阳镇秧歌队来了。只见秧歌队有五十多人，浩浩荡荡的队伍通过曲流桥向村中走来，你看秧歌队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队伍中有扮演老头的，扮演老太太的，还有耍狮子的，热闹非凡。田桂芝在儿媳妇于晓梅的搀扶下，来观看秧歌。苍老的脸上有了笑容，她手指着秧歌队扮演老太太的，笑上脸庞。特别是踩高跷的惹人注目，在这个旧社会，穷人也能过上一个欢乐的春节。
春风推开家门，春天又来到曲柳村。人们开始播种了，只见曲柳村一片片黑土地上，老牛拉着弯钩犁，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清香。一个月功夫，黑土地全翻过来了。
敬银整天出出入入的，天天到赵海洋家吃饭抽大烟。田桂芝一家又开始忙活起来了。田桂芝还是照样去赵海洋家干活，敬富和给宋明家打短工，敬富生又揽一帮猪放。于晓梅、兰兰在家做饭伺候园子，平和的日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着。可是敬银虽然神经有了毛病，一天东走西逛的，他天天在赵海洋家吃饭抽大烟，到年终一算账，一家人一年活白干。家里没有好吃的，敬银天天跟田桂芝找别扭，他对田桂芝说：“老婆，你成天做这破饭，用山菜掺苞米面包菜团子，晚间喝大碴子粥，我不吃。”田桂芝说：“你一天不干活还挑肥拣瘦的，吃好的你挣来了吗？”敬银一听田桂芝这么一说火了。他耍起脾气，拿棍子打田桂芝。日子久了，他看不上田桂芝，因为田桂芝和王振江过，把自己撇到一边。他还和村民扬言要卖田桂芝。果然有一天，他向田桂芝提出：“咱家这么穷，你挣来的钱还不够我抽大烟的，把你卖了得了。”他这么一说引起了儿女们的反对，敬富和也跟敬银不和。有一天，敬富和跟敬银说：“爹，你成天不干活还抽大烟，又要卖我妈，你是什么人？”他质问敬银，敬银拿来棍子打敬富和，边打边说：“你什么儿子，敢跟老子顶撞？”他打敬富和，敬富和就躲。村民都看到了，大老刘跑过来，一把把棍子抢过来对敬银说：“敬哥，你咋说打就打呢？”敬银气愤地说：“我是老子，打他们是理所应当的。”
日出日落，时间的长河在流淌。春去秋来，四季轮回。敬银天天去赵海洋家，赵海洋全家人都烦他，因为他又脏又臭，有时间还在他家睡觉。况且田桂芝在他家也挣不了多少钱，年终一算账还亏他家钱。这天敬银还像往常一样又来到赵海洋家，赵海洋正在抽大烟，敬银犯大烟瘾了，伸手就抢大烟枪。赵海洋本来就烦他，这次赵海洋急眼了，把大烟枪放在一边，用两手推敬银出去。一脸冷漠地说：“敬银，你滚出去，以后别上我家来！”敬银也急眼了，骂他一句：“狗东西，你给我滚！”赵海洋一听，这是我家你还逞能，顺手拿起笤帚啪啪两下，重重地打在他身上，然后把他推出门外。敬银在院子里倒在地上不起来，赵海洋把门关上，敬银看他把门关上，站起来用脚踹门。赵海洋怕把门踹坏了，就又打开门和敬银撕吧起来。他俩摔在一起，一个趔趄把敬银摔倒，然后用脚踹他，敬银赖在地上不起来。村民李禄、江峰赶来了，他们知道情况后对赵海洋说：“海洋，你不能打他，他一个疯人知道什么？”赵海洋气愤地说：“他成天来我家，又吃又喝，还抽大烟，这样下去能行吗？”李禄把敬银从地上拽起来，把他送回家。
敬银这天早晨吃完饭，从家中走出。他沿着村中二道街拐过一个胡同，顺着村中大道向东走去，他边走边想，上哪去呢？自从和赵海洋打那次仗以后，他一趟也没去他家。他路过赵海洋家，大烟瘾又犯了，浑身难受，脚步也沉重。他看到赵海洋在院子里走动，也没敢进去。因为上次赵海洋把他摔倒在地，连踢带打，至今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他上次打仗是李禄把他拉开的，又把他送回家，他想李禄同情他，那就上李禄家吧。他顺着村中大道向李禄家走去，来到李禄家，正好李禄在家说：“老弟来了，进屋坐下。”敬银坐在炕沿上和李禄唠了起来，李禄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老弟啊！你别可哪走了，在家吃饱一呆多好啊！”敬银说：“我家竟吃糠咽菜呆不下去。”“那你东家走西家串也不是长久之计。”“唉！”敬银长叹了一声，他又继续说：“村民都是亲朋好友，到谁家还不混碗饭吃。”李禄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一个神经病人不是正常人，在外面风餐露宿，一种同情感油然而生。他说：“老弟，今天中午别走了，我让你嫂子炒两个菜，咱哥俩喝点。”敬银正好找不到这好地方呢！听他这么一说，高兴地笑了起来：“好，那我就不走了，咱哥俩中午喝点酒唠唠嗑。”李禄对媳妇说：“你炒几个菜，我们哥俩中午喝点，敬银头一次来咱家。”时近中午，李禄爱人炒了四个菜，韭菜炒鸡蛋，酸菜炒肉，粉条炒肉，家常凉菜。李禄把四条腿桌子放在炕上，敬银盘腿大坐，李禄坐在他对面。他用小碗给敬银倒半碗酒，敬银说：“那点酒喝两口就没了多倒点。”李禄倒了一小碗酒递给敬银，他笑了。他俩边喝边唠，这顿饭吃了挺长时间，喝完酒，敬银倒在热炕头上呼呼睡着了。
从这以后，敬银天天来李禄家喝酒。喝完酒就倒在热炕头上睡觉，有时晚上就不走了，在李禄家住下。李禄媳妇对李禄说：“这回好，敬银不上赵海洋家，天天长到这了。”李禄耐心地对媳妇说：“那你说他来咱家，也不能把他撵走。”李禄媳妇生气了：“你不撵，明天他来我撵他。”李禄央求媳妇：“别撵，等以后我跟他说不行吗？”媳妇生气地说：“等他再来我就撵他！”
中午阳光象条条金线，从高空铺展下来。曲柳村家家房顶炊烟袅袅，村民从四面八方拖着疲倦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向家中走来。有的扛着锄头，有的赶着小车，回家吃中午饭。敬银又乐呵呵，脸上连毛胡子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的，他头发蓬乱，穿着一套破衣服向李禄家走来。李禄没在家，他媳妇在家。看到敬银来了，她赶紧关上门。敬银拽门也拽不开，他知道李禄媳妇在屋，一边敲门一边喊：“嫂子——嫂子开门！”那声音有些嘶哑，然而，他咣咣敲门，李禄媳妇还是不给他开门。敬银不住点地敲，李禄媳妇只好把门打开。她愤怒的眼神没好气地说：“你咋又来了？你天天上我家，烦不烦人？”敬银说：“我找李禄我大哥。”“他没在家，你走吧！”“不，我不走，我等他回来。”不一会，李禄大步流星地回到家，一看是敬银，让他进屋，李禄媳妇就堵在门口不让敬银进屋。李禄急眼了，大声地说：“你让开，让他进屋，就是来要饭的，你也得让他吃顿饭！”李禄媳妇让开了，敬银又在李禄家吃了一顿饭。（未完待续）
【作家档案】徐景文，男，小学高级教师，黑龙江省鸡东县人。鸡东县拔尖人才。省、市、县作家协会会员，鸡东县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报告文学、散文、诗歌、歌词散见于《黑龙江教育》、《冲浪人》、《放歌盛世》等全国报刊。报告文学《情洒荒原》、《太阳连接着有一个太阳》、《创业》等荣获省作协、文化厅一等奖。出版专著报告文学集《奉献者之歌》、《中学语文新编配曲古诗词》（与人合作）。创作业绩收入《中国当代文艺家辞典》、《中国当代教育家辞典》、《名师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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