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板，关板，板板是念想
文/张鸥（河北秦皇岛）
【图片摄影：北羽】
老街，桥头到岔路口不足三百米。低矮的民房摇摇欲坠，檐下燕子粪时不常的掉落。街当腰，路北“大”百货，大不到哪儿去，针头线脑擦手油，水泥柜台上一溜摊开的轴布上，横着大尺（一米长），把门口几节柜台圈出一个领地售卖“文具用品”。大凡日常生活中用的到的东西也算齐可。
沿袭着老人们的叫法，是种概念里的认可。大百货，大众，百姓，货品，大门敞开随便进。整个儿余念绵延至今。
无论是四抹汗流的夏，还是时冷寒天的冬，大百货“开板”准时准点儿。售货员总是那么几个人，互相搭个手卸下一条条木板，横码在橱窗下。窗台子够宽，上街累了的老人随便坐，脚踩着板子（甭管鞋底子干不干净，有没有沾点啥脏东西。），也没有谁鼻子不是鼻子脸子不是脸子的斥哒斥哒。售货员除了左近的老少爷们或孩子他妈，还有就是毕业后接班的小青年，本乡本土的彼此怜惜着“谁没个老”“谁不知道谁”。
那种真诚的谦和挂在脸上，淡化了大百货外墙的灰冷。阳光铺拉拉从门口从窗口照进去，水泥地反衬的暗寒高冷瞬间消失。女售货员端盆清水放方凳上，浸抹布再拧干，挨着次序擦拭柜台，蘸光放亮。男售货员哪怕在家是“甩手掌柜”的，开板了也拎桶水，把地面的污渍清除干净，遇见迟疑着不敢迈步的人盯着湿漉漉的地发愣，憨憨一笑，“踩吧，没事，大不了我再来一下”。
等到日头的影子斜进河里，光晕愈来愈淡，到了大百货关板的时候。盘点拢帐，然不会催促还在柜台前的人，边数着小木匣子或鞋盒子里的纸票钢镚儿，边搭讪着“不急，看好了再说”。偌大的空间只回荡着几个售货员的语声后，关板算正式开始。
个头高体力好的男售货员接过女售货员递过的板子，一条条立起上上。突兀间有抱怨“唉，这块儿板上谁吐的痰啊”？放下，回手取条帚反复扫，不行，墙角拿块儿砖头蹭蹭。自我安慰着，“没办法，老了就这样，粘痰唾沫多”。
条板都上好了，里面的灯光隔着缝隙透出来。剩下锁门，大百货的两扇门该是有些年头了，轴大板重，看不出是红是黑的颜色交杂着，有股历史的味道。对齐门把手，一条大铁链子穿过去，一把爷们手掌大小的锁落下，关板了。
夜里风大刮一宿，第二天早上路过，大百货的两扇门中间漏出的“洞”，估计瘦小身材的人能随便进出，锁链子咬着锁头哗啦啦的响。只是从未听说失过窃，挨过盗。或许是那时候的我们被老师父母教育的关系吧？！我们的老师和父母是坚信“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我们是学习着雷锋精神的，骨子里敬佩着刘文学的，或深或浅这影子还影投自己的孩子教育上……
大百货中午照常营业，放学的孩子兜里有个一两毛钱（一块钱是不到春节不磕头，压岁钱啊，可想不可及的。）直插蜂拥。那时候的我们三庄五里的，除了头疼脑热大人骑自行车送上学，都是三五结伴缕缕行行走着，干啥讲究抱团儿。驻足最多的是把门口的一圈柜台。当中央简单的书架子上摆着《少年文艺》、《安童生童话》等，凑份子买，传阅，往往到末了仍是崭新的，爱惜是根本。一个方格本，横格本，从五分钱到九分钱，是涨价了。反正面涂涂写写。橡皮能从一整块儿用着擦着，最终剩下花生米大小，男同学凿着玩，老师发现罚站后，家长另赏“两大脚”。同学梅子丢块儿香橡皮，嘤嘤哭过半天。
我们努力热爱着学习，也体谅家长“汗珠子摔八瓣”的不易。敢说七十年代的人是最乖的一代人！父母正统的管规下，确实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同龄人感触在灵魂深处。敲打文字时，与贵玖说起那门，那锁，那记忆，不愧是才子，奔五的人还能脱口背出当初的课文，叶挺所做《囚歌》：“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我渴望自由，但我深深地知道——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子爬出！我渴望有一天，地下的烈火”，贵玖喘口气的功夫，我唤起遗忘的书页，接下去，“将我连这活棺材一齐烧掉，我应该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
这也是我们执念的人生观吧！拥抱生命的热情，珍视当下和谐美好的生活。
礼拜天，学校放假，我们是家长的“小跑腿儿的”。提溜瓶子打酱油，剩零钱买几块糖，含嘴里舍不得“嘎嘣嘎嘣”一下子嚼碎了，含着，慢慢嘬吧味儿是愉快的享受。
夏天蚊子多，夜里房顶上乘凉，大百货有卖风油精的。小小的精致，清凉的在孩子们手上胳膊上，父母总说“老皮老手不怕咬”，偏偏红肿的片包痒痒的让他们睡不好觉。有次跟同学搭伙去铁业社的垃圾堆扒拉废铁，卖到采购站，跑大百货给家买过一瓶风油精。那晚，袄挎兜开线，没挨骂。
老街不见啦，大百货成了广源超市，卷帘门起起落落替代板条，喧嚣中我怀念曾经的温暖，心泪翻涌……开板，关板，板板是念想！
【图片摄影：北羽】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