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言，多年中学语文教师,密山商业局退休干部，现定居海南。报刊专栏撰稿人，省电台特约评论员，主办《刘老师语文工作室》，《语言思维章法训练教程》一书作者。
☆傣族的那些事……
——云南旅游杂记之二
西双版纳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到那里一游是我半个世纪以来的梦想。我对西双版纳最初的了解，应该追溯到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是在密山一中读高中时，一个垂柳含青的初春，一天下午，我们从东操场踢完球回班级的路上，与一位风风火火的男老师擦肩而过，在回望他高高的背景时，不知谁拍着我的肩膀说：“他就是那个会傣语，整天嚷嚷着要调到西双版纳的王鹤斌老师啊！在初中部教语文……”从此，“西双版纳”、“傣族”这些神秘的字眼第一次进入我的视野，正是从这时起，我开始默默关注起这个神秘的地方和这个神秘的民族了。我把从王老师那里断断续续听来的有关西双版纳的只言片语并凑编织起来，一幅逐渐清晰的画面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西双版纳那优美的自然环境，那旖旎的风光，那独具特色的民族风情……使我对那里的向往和期盼愈加强烈了。再后来是文革后期，西双版纳景洪市的下乡知青发生了轰动全国的返城事件了。那一次，使心中沉睡多年的西双版纳情结又复活了，到那里浏览一番再一次强烈冲击着我的心灵。2021年10月29日是到云南旅游的第五天，今天就要到我心驰神往的西双版纳了，并在那里逗留几天。“西双版纳”傣语音译。“西双”是数量词“十二”；“版纳”是“千亩地块”的意思，合起来就是“十二个千亩地块”，即“十二个行政单位”。古代这里以一千亩作为一个赋税和行政单位。西双版纳处在北回归线以南的热带，是中国热带生态系统保存最完整的地区，享有“植物王国”、“动物王国”、“生物基因库”和“动植物王国桂冠上蓝宝石”的美誉。傣族是这里的主体民族，人口130万，汉族仅占三分之一。傣族是一个智慧的民族，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和文字，形成了独有的民族文化。傣族的语言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傣族对女性称作“骚多哩”。“骚”在傣语里是美丽的意思。对一个青春美妙的女性，称她为“骚多哩”，她会很高兴！如果说“你很骚！”“你今天看起来好骚啊！”她会更高兴的。导游又告诉说：“她姓什么，就可以在姓氏后面加上两个'骚’字”。比如“李骚骚”、“王骚骚”等。一天中午，我们在西双版纳景洪市一家餐厅品尝傣族美食，几位“骚哆哩”在席间兜售当地特产，一些游客感到傣族风味的佐餐酱料极具特色，买了不少，那几位“骚哆哩”很兴奋，就站在大厅前面激动地致谢道：“谢谢支持！”末了，那位高个子脸色很甜的骚哆哩动情地对几位女游客说：“祝你们越来越骚！一天比一天骚啊——”大家面面相觑，掩面而笑，那几位女性竟羞红了脸。尽管知道这是美好的祝福，但一时还是转不过弯来。（采茶）一天在云南景洪市世界最大连片万亩茶园——大渡岗茶园，一位漂亮的“骚哆哩”在齐胸的茶树丛里教大家采茶。她高挑的个，眉清目秀的，在汉族学校里受过良好的教育，一口流利的标准普通话，交流起来十分顺畅。她背着小巧精美的茶篓教我采茶，我借机同她探讨汉傣文化的异同和傣族文化形成的历史渊源……她对傣族文化的历史发展了解很多，解决了我很多困惑，我不由自主地称赞：“你真的很优秀！”她的脸顿时阴沉起来，看得出是极不开心的。我正疑惑，她径直说：“你也是个有修养的文化人，怎么不懂得尊重女性啊？”我一时懵了，心想我也算走南闯北，还没有谁说我不懂得尊重人啊！她会心地笑着说：“导游没告诉怎么称赞傣族女孩子吗？”我恍然大悟，但就是这个“骚”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总觉得这个字不够文明。这时她走近了几步，立在我面前，脸扬起来，等着我对她的赞美呢。我别无选择了，只好鼓足勇气说：“你……你好……”我一时语塞，脸憋得通红，还是说不出口。她彻底失望了，期待的眼神里现出了暗淡的光，悻悻地转身就要离去。这时传来集合的喊声，心想绝不能让这个善良的傣族姑娘失望的。这回我豁出去了，朝她大声说：“你好骚啊！愿你越来越骚——”她蓦然转过身来，兴奋的脸顿时红艳艳的，和山那边照过来的夕阳一样绚丽……他们对俊美的男青年称作“猫哆哩”。“猫”在傣语里是“帅”的意思。傣族还有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词，就是“干（gàn）”，是个动词，把做的事缀其后，就构成了“动宾词组”，简直可以包罗万象。比如吃饭、喝酒、抽烟、睡觉、当导游等等，就可叫“干饭”、“干酒”，“干烟”，“干导游”。这个“干”字具有超强的组合能力。那是在大理的一天中午，大家吃过午饭，在车上集合时，导游热情地问候问：“都干了——！”大家哄笑着回答。出乎意料的是，导游接着竟然问：“肚子都干大了吗？”车厢里戛然寂静了，不解的眼神，鄙视的眼神一起抛向导游，有些人竟然一改对导游的好感，小声骂道：“不要误解！在傣语里是很正常的流行说法。'肚子干大了’是说'吃饱了’的意思。”大家恍然大悟，车厢里又恢复了欢快的笑声……傣族是“女尊男卑”、“女娶男嫁”的民族，即男人嫁到女人家。傣族的“女尊男卑”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家里生了个女孩，是天大的喜事，要摆宴席庆祝三天。外婆会卖掉些土地，专门打造傣族的“吉祥三宝”——银碗、银筷和银酒具，作为贺礼送来。村寨的首领也要来祝贺和送来贺礼的。在日常生活中也处处看出男女的悬殊地位。他们称男人为“赔钱货”，把男人比作大象。街道入口处都有大象的塑像，蹲在地上低眉顺眼地迎接八方来客。把女人比作孔雀。在街道两侧高高灯柱的顶端都有孔雀的图案，高高在上，雍容华贵。就这个问题我同导游阿文探讨过几次。阿文是傣族里受过良好高等教育的，知识渊博，通晓汉傣两个民族的文化。“傣族是'母系社会’这样判断正确吗？”我拿着本子做好了记录的准备。没想到他用手搔搔后脑勺，犹豫半晌说：“应该是吧——”对这个回答我很不满意，立即回了一句：后来，在西双版纳的日子里，经过多方探寻，逐渐认识到，这个民族以其特有的民族韧性，依然在顽强地保留着母系社会的某些基本形态，但面临来自乡村都市化进程和市场经济大潮的双重冲击，母系社会的某些形态在社会大变革的激烈震荡中，必然引起某些变化和改变……那一天，天空格外晴朗，蔚蓝如大海一般，阳光的扫把将云朵清扫得干干净净，高海拔地区能见度极高，好远好远的青山静静地躺在蓝天底下……大巴车行驶在螺旋的盘山路上，绕着道路的螺纹小心地旋转着。今天要去西双版纳景洪市参观一个傣族村寨，还要到村民家里做客。“景洪”傣语是“黎明之城”，它位于云南省最南端，南与缅甸、老挝、泰国接壤。这里是以傣族为主体的多民族地区。澜沧江由北向南呼啸而过，流出过国境后改叫湄公河，流经东南亚的缅甸、老挝、泰国、柬埔寨、越南后流入南海，“一江连六国”。这里山高林密，河网密布，沟壑纵横。我们今天去的就是景洪市下辖的一个傣族村寨——曼岛村。处在大山深处，远在唐代就有傣族先民在这里繁衍生息。悠久的历史，浓郁的民族风情，厚重的宗教气息，淳朴的田园农耕文化，吸引无数游客和骚人到这里游览探访。上午十点，大巴车在悬崖峭壁的盘山路上旋转过一道山梁，俯视山脚下一片开阔的谷地，曼岛村赫然在目了。大巴车刚一停在村口那棵百年老树下，一群穿着艳丽傣族服装的队伍就迎了上来。其中一位俊俏的“骚哆哩”负责接待我们。她叫闻香玉，傣族，42岁，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她高挑的个，袅窕的身材，俊俏的脸泛着温暖的红润，鲜艳的傣族服饰更增添了她的妩媚。她的普通话很好，字正腔圆的。说话还带有几分幽默。她把大家围拢在一起，首先介绍说：“曼岛村是西双版纳州确定的56个旅游接待村中的一个。全村选出5名接待员”。在她领着大家漫步在在一排排小楼的街道上。两旁都是成排的两层小楼，独门独院。闻香玉指着这些楼房告诉我们，傣族的房屋经历了三代的变迁：第一代是吊脚楼，纯木质的，简陋落后；第二代是瓦片房，屋里能看见天空，下雨屋里漏雨；如今受到城市建筑“钢筋水泥丛林”般扩张的影响，村寨里砖混结构的楼房如大潮般涌来，家家都盖起了两层小楼。说着就到了她的家。一座独门独院的小楼设计得很精巧，足有200多平米，分山下两层。一层是开放的，不住人，一辆轿车停在里面。我们拾阶而上。二楼由三部分构成，最外间是一个长方形的方厅，中间是一个正方形的大客厅，里间是卧室。傣族的风俗卧室是不准外人进入的，更不准拍照。按着傣族的说法，拍照是会带走灵魂的。在进入方厅时，我注意到北墙上有很多照片，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张大幅的精美的结婚照。闻香玉指着照片里穿着雪白礼服的英俊的猫哆哩说：“这就是我的那个'赔钱货’啊！”一脸幸福和自豪。接着她讲讲述起'女娶男嫁’的事。她说：“当初我相中了他之后，按着傣族习俗，他就只身到我家来做三年苦力了。这期间如果他表现好就娶过来，表现不好就'退回去’。”说到这里，闻香玉的脸上现出怜悯的表情，深情地说：“他很能干，起早贪晚，辛辛苦苦的。有时凌晨两三点就起床，头上顶着“矿灯”去割胶……三年期满了，全家对他都很满意，我就把他娶来了……”接着她告诉我们：按着傣族的风俗，苦力做到了第三年，“赔钱货”就要开始准备嫁妆了。其中最重要也是必不可少的是给女方一条银的腰带。傣族的女性有束腰的习俗。女性美的标准是“螺丝屁股水蛇腰”，这个银腰带越宽，男性就越有面子，将来在家里的地位会高一些。“赔钱货”即便“嫁”过来了，在家里也毫无经济地位，只有勤恳劳作的份，收入全部上缴，平时买个烟啊，喝点小酒啊等都要伸手向骚哆哩索要的。大家在村寨的“傣族手工艺文化展示厅”里观赏纪念品的时候，我乘机溜出来，到广场的宣传栏里寻找我的答案。这时，一位身材魁梧，相貌端正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握手寒暄之后，他热情地告诉我说：“我是这里的村长，有问题尽管说吧”。 我们坐在村广场东南角的一个茶摊上，品着普洱茶，攀谈起来。村长告诉我，全村480多户，2500多口人，共有小轿车334辆，摩托车500多辆，村民年人均纯收入3800多元。 “傣族生产分配方式是什么形式啊？”他品着茶告诉我：生产方式和分配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属于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混合状态。他说，这里的银制品是远近闻名的，自然是我们的主业。自治州给每个村寨建一个“傣族手工艺文化展示厅”，国家拨经费购买来毛坯银，村民挣加工费，每加工一克银挣得1.2元，这个钱连同银产品展示厅的商品收入，统一上缴村委会，村委会将其中的80%分配给村民，20%作为公积金交由寺庙，作为办学的经费。“当然什么钱都不收啊！”说到这里，村长俊俏的脸上显出得意的神情，接着説：“傣族只有'猫哆哩’才能到这里学习佛经和文字的。男孩子5——8岁都要到寺庙里出家的，这是人生的必修课呀！在寺庙里在专职老师的教育下，系统学习佛经、文化及各种生产技术，直到还俗，也就是“毕业”为止。 “传统仍在保留着啊!”他呷了一口茶，转过身指着身后那座金碧辉煌的雄伟大殿说：“这座大殿耗资几千万，都是村民自动捐献的。”接着他告诉我：傣族全民信奉小乘佛教。“积功德积福报，相信因果，”成为人们自觉的行为，并能按着佛义规范自己，对佛教非常虔诚，自觉做到表里如一，不与人争长短。这里的人很淳朴，心态平和，快乐豁达，人之间关系简单纯洁，全村从来都没有纠纷和丢东西的。村民尽管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说不出那么多大道理，但都有一个简单的信念，就是每天做好每天的事情。很多村民都懂得这样的道理：每天太阳出来时，家里就像太阳升起那样快乐生活着，太阳每天出来一次，我们就快乐一天……这里虽然深处大山腹地，四周被丛山密林包裹着，但他们理念纯洁，灵魂静好，岁月洁白，追求的是原生态的人生境界，不为金钱所累，不为功利驱使，享受着平静、快乐、自然的生活……回程的车沿着盘山道的螺纹旋转到了云端，回望那个沉浸在飘动的薄雾下的村寨，我陷入了沉思：这里，远比大山外边那个喧嚣的世界更进步、更纯真、更静好……2021.10.31草于西双版纳精品酒店8503房间，11.24修改于海南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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