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侦察池江坳/黄蔼北

 作家档案

黄蔼北，男，1965年2月28日出生于江西省赣州市大余县池江兰溪村，现工作于广东省广州市增城区增城中学。中国致公党党员，中国作家一线签约作家，广东省作协会员，市、省、中央理论研究会专家。参加工作三十三年来，一直在高中学段从事语文教学工作。自1979年立志于在文学方面要有所斩获以来，一直坚持了四十二年时间的笔耕，不曾停辍。发表语文教学论文八千零六篇，文学作品二百六十一万字。

         

侦察池江坳

  文/黄蔼北

广东省广州市增城区增城中学

人民解放军渡过长江之后，很快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放了九江、南昌、吉安、赣州，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8军贺晋年军第142师欧致富师第426团霍成忠团于1949年的八月中旬率团抵达了大余新城镇。

团政委宋一民跟霍成忠团长派人给坚持地方武装斗争的赣南游击支队司令员刘建华送信，说希望支队先行派员去侦察清楚大余境内的池江坳、杨柳坑国民党的军力布置，好部署军事力量，全面发动总攻，一举拿下大余境内敌人的最后堡垒。

赣南游击支队刘建华司令员直接找来时年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侦察兵黄春芽，说道：“我们的军队南渡长江后，敌人节节败退。全国很快就属于我们人民的了，但目前大余南安府城一带，特别是池江坳那里的敌情还不弱，国民党粤北薛岳军就派了吴文献师的很多主力，昨夜集结在池江坳。敌情不明，特派你去侦察侦察！”

黄春芽顿时感觉到责任重过油山，但也很坚定地回答说：“刘司令，我保证完成任务！”刘建华司令又问：“你多久能完成侦察重任？”黄春芽想了一下，说：“解放军霍团长他们主力大军正在新城等消息，时间不容拖延，最多一天！”

刘建华赞许地颔首道：“我们赣南游击支队由油山游击队发展而来，传承了赣粤边陈毅、项英同志十一年多前在我们赣南打游击的革命优秀品质，去年支队吸纳你为侦察兵，自然有你的优势，更有善于动脑的灵活劲。我们对你有信心！”

也确实是，1948年盛夏黄春芽从兰溪被吸纳为游击队的新兵，头一回跟侦察班长严麟从新城出发，到南康浮石墟去侦察敌情，到分水坳的时候就跟国民党正规部队的一个连碰上了。黄春芽心内非常紧张，可侦察班长严麟虽说出身于惠州客家，却很沉住气，在敌人和敌乡长面前周旋得游刃有余，化解了危境。

另一个赴墟赶集日，那个已经被统战的浮石乡长在墟场饭店雅座里遇见严麟和黄春芽，都说：“严班长厉害，不愧是共产党游击队队伍里锻炼出来的大学生兵，我当时都慌了神，你却很镇定，左右逢源。”严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黄春芽说：“年轻人，当侦察兵就得沉着，还要机警！”

当年禾穗黄了的时候，刘建华他们接到从赣州来的紧急情报说，敌人要从赣州出发，去围剿信丰县南边的金盆山游击队，就马上派黄春芽到九十里外的金盆山墟送信，叫游击队马上撤出金盆山，保存革命实力。

五黄六月天，从油山出发的山路上蚊虫特别多，黄春芽连夜绕过敌人的一个个岗哨，沿着深山幽壑，一路踉踉跄跄地摸黑往南，跋涉而去。

走到小江墟的时候，东方山头上已经熹微初露，劳累的山民老表们正在酣睡，忽然在谷砻那个小村的狗全都狂吠起来。黄春芽知道一定是有敌势出现，就立刻离开溪畔，走到路中间，将耳朵贴在路面上聆听，隐隐地听见“嚓嚓嚓”有节奏的一阵阵小跑走路的声音。

他抬头看到声音传过来的山岗上，一条长长的黑影正急促地向小江墟蠕动。内心猛然紧张了：“糟了，敌人已经跑到我同步了，金盆山游击队危险了！”敌人的夜袭部队一阵风似地从眼前奔过，他可真着急了。怎么办？

情急之下，黄春芽又想到，敌人走的是奔向金盆山的直路，我想绕过去报信，肯定来不及了。这里离金盆山只有十里山路了，那些游击队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万分危险了。

人急生智，他马上拔腿朝后山的小江墟场上跑去，找到熟人地下党员刘修明、村妇女保护主任张火妹、交通员刘葵生他们紧急商量，叫他们马上将手榴弹、鸟铳、地雷拿来。刘修明问他说：“啊？你要做什么呢？”黄春芽火急火燎地说：“敌人从赣州跑来了，要去金盆山剿灭游击队！”

黄春芽领着大家爬上制高点，对准敌人往南奔袭的方向，放起鸟铳，扔去手榴弹，又引爆地雷。顿时，小江墟场外的山头上好像枪炮声不断一般，又好像游击队的大部队在追赶一样。

那些朝金盆山奔袭的敌人主力部队听到身后面枪声大作，就不加考虑地折身返回，向“枪炮”声反扑过来。那些蠢笨的敌人又怕游击队断了他们退回赣州的后路，就拼命地奔跑着，返回到了赣州的方向去。

这样一样，只有十三岁的黄春芽靠智慧，很灵巧地以严麟班长教导的灵巧方式，化解了金盆山游击队的一次巨大险情。

刘建华了解这位小毛伢，知道从油山脚下本地出来的小兵，都有一股子灵巧劲。眼下，黄春芽领受了游击队司令部的任务，马上就去池江墟，找到敌人把持的乡公所摸了摸情况，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主意就有了。

黄春芽找到窑背上的地下干部邓水生，商定了计策。窑背上这个自然小村离池江坳不远，只三里不到。邓水生说：“敌人可能昨天夜里从广东方向调了几个营的兵力，住在坳上，要阻止解放军解放全中国的脚步。这几天刚好夏日大风暴来了，暴雨三天，吴文献兵营院里落叶多，要扫地的老弱者去扫地，正好你可去！”

天下竟然又有这样的好事？黄春芽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料到吴文献营里的防范严厉，不要说进去侦察，就是靠近池江坳那里，都是奢望。现在可以扫院子去，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认真侦察一番。

就这样，到了狐狸排，邓水生找到刘海生保长，让黄春芽顶替柯树下的自己姑姑二侄子的名额，进了国民党粤军吴文献师团的营部大院子扫地。那院子是据点式的山丘大院，占地少说了也有一千来亩大。负责院子安全的敌军营长部参谋蒯裘惠，只允许两个六十多岁的老表和黄春芽那半大不大的小毛伢进去扫落叶。

进院门的时候，蒯裘惠板着脸，吓唬他们说：“到里面去，是扫地，干活！老老实实干，扫，就是。要是东走西看，我放养狗吃掉你的心肝肺！——也用枪嘣碎你的脑盖骨！去，赶快扫，不要磨磨蹭蹭的！”

日头毒辣辣的，可在黄春芽他们三人扫地的时候，那蒯裘惠还很不放心，老是顶着热气，不定时地凑近来瞧一瞧动静。黄春芽心里想，得想法子把这姓蒯的家伙尽快支走，要不，肯定完不成侦察任务的。

他用力地把竹扫把摁住，又使劲拖拽住，在地上划了一道道半圆圈，尘土飞扬起来，像一圈圈旋风，直冲蒯裘惠扑去。

蒯裘惠用手遮挡着鼻孔，对着黄春芽咒骂道：“你个鸟后生伢，连地都不会扫？真不知道保长把你送来这里扫地，是充数还是来恶作剧？”骂着骂着，就躲进军营房子里去，找凉快的去处了。

黄春芽见时机到了，给两个一同来扫地的老人使了一下眼色，就挑起水桶，拿着竹扫，来到敌人的营舍一带转悠。他一面洒水，一面又机灵地窥探和侦察着各个房间。

见一溜烟十五间屋子的东边，全都是床铺，墙上面都挂着“湖北造”、“老套筒”、“米字枪”，靠北的墙面上还有六挺机关枪。看样子，一间房子有五十人。这十五间都一样。

在另一溜的十五间房子那边，墙上全部是“三八大盖”，还有五把轻型的左轮手枪和二十二支步枪。门口地上，还摆着六门小口径的轻型大炮。看起来，这个院子住着一千五百全部武装的敌人。

想起刘建华司令员转告的解放军霍成忠团长、宋一民政委“要弄清楚敌情”的交代话语，黄春芽还是不放心，想再一次弄准敌人的那些布防，可一时真又没有别的办法了。正在这时，黄春芽听到后院有人在说话，但光听见话语，却不见人影出现，只好用眼睛的余光去瞥，一眼瞥见院子里还有二院子。

二院子门口有六个岗哨，根本不可能直接进去的。黄春芽只好一面继续扫着地面，一面又在动脑筋，琢磨怎样才能探听到二院子里面的敌情。院子快扫完了，太阳也快到中天了。天色是正午了，他越发着急起来。

突然间，黄春芽听见刚才扫地的西侧墙边那一排排伙房里传来了炒菜声和切菜声，心里一下子就涌上了主意。他又挑起水桶，径直又朝伙房走去。

“大师傅，给点水喝！天太热，渴！”黄春芽进了伙房，朝伙房师傅央求搞点水喝。

“去，你毛头小伢仔，捣乱呀？煮饭做菜都快把人累死了，还有闲工夫理你？”一个年轻师傅发起火来，叱骂黄春芽道。

另一个年纪大些的伙房师傅走过来，说：“你老王莫要跟小孩子生气动怒！我们都是当兵佬，一个伙房兵，在外头要忍让，朝人家发火做什么？”

说着，他就用蒲勺从水瓮里舀起一勺水，递给黄春芽喝，又说，“你不要见怪！昨天深夜突然增加了三千军，伙房还是我领着的这六个伙房，哪里能做好饭。今早饭菜不熟，挨骂了，都有气！”

黄春芽这才知道，昨天敌人增加了很多，看来真要阻止我们的人民解放军霍成忠团往南的脚步。他喝了水，感谢道：“喝你们的水，太多谢你们了！”眼睛在伙房滴溜溜转了转，说：“我已经扫完院子，回家吃饭还早，不如帮你们烧火，放火吧！”

那老点的伙房兵说：“老弟，你放火？帮我们放火，可担待不起喲！”黄春芽赶紧接话说：“我们都是为国军做事的，不分你我！”伙房那些人就不谦让了。

黄春芽一边帮着放火，一边仔细盯着大锅看了几下，又说：“这口铁锅真大，能做多少人吃？”“哈哈，……哈哈，这也是我做伙房二十年的经历见过的最大锅了。你们见过吧？”那老伙房兵得意地说，“能容三百人吃一锅。我一餐要出煮六锅，像我这样光是煮饭的，就有三个伙房。”

带着侦察任务潜来的黄春芽又乐了，哈哈哈，一下子就知道，那国民党粤军新老兵一起，光是驻扎在池江坳的，就有五千四百号人马。

等到敌军营的驻军陆陆续续回来时，黄春芽跟那两个老人也扫完了地，顺势离开了池江坳。

当天晚上，驻扎在新城墟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8军贺晋年军第142师欧致富师第426团霍成忠团，根据黄春芽侦察的详细情报，在赣南游击支队刘建华他们的配合下，对池江坳的敌军发起了总攻。经过激烈的战斗，一个小时候，就把粤军吴文献师或者加强团给全部歼灭，彻底解放了江西省大余县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