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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儿奉母”是犯罪

古语云“百善孝为先”,此话不无道理,我国古代有“二十四孝”的故事。安徽省六安市以“二十四孝”为题材画成图片,制作了一批街头公益广告,却引发了争议。其中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与几十年前鲁迅先生反感的一样,就是那个叫“埋儿奉母”的故事,过往市民称看了瘆得慌,感觉画面场景“就像是犯罪”。

公益广告何以弄巧成拙?不妨看看“埋儿奉母”故事本身,说晋代有一个叫郭巨的孝子家境贫困,妻子生一男孩,郭巨担心养这孩子必然影响供养母亲,遂与妻商议:“儿子可以再有,母亲死了不能复活,不如埋掉儿子,节省些粮食供养母亲。”当他们挖坑时,在地下二尺处忽见一坛黄金,上书“天赐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得夺”。夫妻得到黄金,欢天喜地回家孝敬母亲,并得以兼养孩子。

以当时的眼光来看,“孝”是大于人命、大于一切的,只不过是愚蠢而已,这好比要表扬一个人,而用其所做的肮脏之事来证明。当然,可能我用当时的价值观来和今天的价值观比较,不存在可比性,但人命关天这个事在古代和现代是一样的。

其所传播的,无非是“孝心能得好报”这样的理念。灌输这一理念的神话,在“二十四孝”中还有,如春秋剡子的“鹿乳奉亲”、东汉董永的“卖身葬父”、东汉姜诗的“涌泉跃鲤”、三国孟宗的“哭竹生笋”等,无不是说孝行能感天动地,神人共赞。这样的孝德神话,与孟姜女哭倒长城一样,可视为一种感人的艺术夸张,如若真将其当成现实生活,那就像把魔术当成特异功能一样,必然十分纠结,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中华民族是一个讲究孝道的民族,在传统价值观里,“孝”是凌驾于一切品行之上的最高道德标准。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儿子,一个父亲,难道为了奉养母亲就可以杀死儿子?言下之意为了“孝”,什么都可以。正如鲁迅所言:“我最初实在替这孩子捏一把汗,待到掘出黄金一釜,这才觉得轻松。然而我已经不但自己不敢再想做孝子,并且怕我父亲去做孝子了。”

另外,“二十四孝”中,看似不是神话,但带夸张、渲染性质的更有不少。如“恣蚊饱血”,说晋朝人吴猛8岁时就懂得孝敬父母。家贫无蚊帐,蚊虫叮咬使父亲不能安睡。每到夏夜,吴猛总是赤身坐在父亲床前,任蚊虫叮咬而不驱赶,担心蚊虫离开自己去叮咬父亲。若去较真,这故事就很荒唐可笑,赤身引诱蚊子,岂不使蚊子越聚越多?不仅自己会被咬得疮痍满目,父亲也逃不掉蚊子袭击。再如有名的“卧冰求鲤”故事,化解河冰难道就没别的办法,非得解衣俯卧冰上?较真起来,简直荒唐可笑,统统都是扯淡。一些论者称之为“愚孝”,便是如此。

然而我们看待这些古代孝德传说,不能只纠结于外表和形式,而忽略其表达的精神本义,否则,“愚公移山”也会成为“愚勤”、“瞎忙”。我们应该用一种“过滤”的眼光去看“二十四孝”,即滤去其怪诞的外表,而吸收其传承的精神营养。换言之,在学习古代经典过程中,应该融进理性与思考,进行自我咀嚼和自我消化,而不是生吞活剥、照猫画虎。

当然,类似“埋儿奉母”、“卖身葬父”之类的古代故事,带有浓厚的封建烙印,与现代文明和当今追求的法治精神背道而驰,即便是添油加醋的神话传说,也容易引发人们对于法律的漠视,其负作用可能大于正面效应,最好是当糟粕予以剔除。六安市在制作“二十四孝”公益广告时,未加甄别、处理,“原汁原味”端出来,可说是一种不动脑筋的懒汉做法,当然这个事情的发生,也表现出地方官员的水平可见一斑。前段时间媒体曝光一些地方的“女德班”宣扬女性应逆来顺受,精华与糟粕不分,同样也是不负责任、不动脑筋、将糟粕当噱头的结果。

文化在继承的基础上发展,才有生命力。当今我们弘扬传统文化,必须是一种回归理性的继承,只有去粗取精,并融入时代元素加以冶炼,斑驳的传统文化才能沥去锈蚀、融进新钢,焕发既厚重又耀眼的光彩。对于传统文化中符合社会发展要求、积极向上的内容,应该继续保持和发扬;对于传统文化中不符合社会发展要求的、落后的、腐朽的东西,必须加以改造和剔除。在继承的基础上发展,在发展的过程中继承,把握好文化继承和发展的关系,批判地继承传统文化,不断推陈出新,革故鼎新。

对那些在长期历史实践中形成的优秀价值原则,可以转化为时代精神来继承。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刚健有为精神;“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独立人格;“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的忧患意识;“社会和谐”、“天下统一”的社会理想等,都是很容易转化为新的时代精神的。

对有些内容可抛弃其封建性的思想内核,提取其有用的精神因素,使之成为今天新文化建设有用的思想要素。如可以从人民当家作主的角度来转化古代的民本思想。又如,儒家提出“修己安人”、“正心修身”等思想,今天仍具有现实意义。

对传统文化中的糟粕,必须否定和抛弃。如“三从四德”的女性观,“天不变,道亦不变”的自然观,“别尊卑,明贵贱”的封建等级观等。传统文化中,有的故事主人公脑子里冒着傻气(如刻木事亲),有的行事诡异(如尝粪忧心),还有不少是怪乱力神之类的故事(如闻雷泣墓)。而不管怎么样,“埋儿奉母”都是其中最极端、最奇葩、最混蛋的一个典范。

“国学热”逐渐升温,传统文化渐渐回归大众视野。诚然,传统文化是中华文明得以延续的土壤,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营养来源。对待传统文化,公认的态度和标准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更为重要是审时度势,与时俱进,使其思想之精华迸发新的时代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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