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修:
庾稚恭为荆州,以毛扇上武帝,武帝疑是故物。侍中刘劭曰:“柏梁云构,工匠先居其下;管弦繁奏,钟、夔先听其音。稚恭上扇,以好不以新。”庾后闻之,曰:“此人宜在帝左右。”
庾翼当荆州刺史时,把羽毛扇进献给武帝,武帝怀疑此扇是用过的旧扇。侍中刘劭说:“柏梁台是高耸入云的伟大建筑,但是建造该台的工匠先在下面建起来的;管弦合奏的乐声,也是钟子期和夔这样知音的乐官首先听的。庾翼进献这把羽扇是因为它好,而不在新不新。”庾翼后来听到这些话便说:“像这样的人适宜在皇帝的身边。”
这段古文不难理解。难的是如何送礼,以及遇到像刘劭这样皇帝身边的人。
首先,进贡朝礼,给皇帝送贡品,礼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难。本以奉供礼品是讨皇帝欢心的好事,但若礼品不合心意,特别是朝贡礼品有瑕疵,更有犯忌讳的,不仅左迁降职,甚至会掉脑袋。
贡品之制始于夏,《史记.夏本纪》:“于是九州攸同,四奥既居,九山刊旅,九川涤原,九泽既陂,四海会同。六府甚修,众土交正,致慎财赋。”大禹治水之后,划分九州,四方安定,掌管征收各种赋税的官署都已齐备,各方土地都按规定向天子贡纳赋税,并奉供九州之各种特有物品。
汉武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削弱诸侯藩主,就曾在各王公列侯上贡的供品上大做文章。稍有不符合规定,即被削爵,甚至身亡国除。当然,更多的例子是通过巴结皇帝身边的亲近,打探君主喜好,投其所好,从而获得升迁。
其次,如果送给皇帝的礼品非其所好,或招致猜忌,甚至犯了忌讳,只要皇帝身边还有通情达理,正直善良,不仅敢说,而且善言的人,像刘劭这样的,仍可逢凶化吉,转祸为福。
刘劭通过类比的方法来说明即使庾翼送的扇子不新也没关系,这仍不失一件好东西。刘劭没有去辨别这把羽毛扇是否已被使用。因为对于已经心里犯嘀咕,脑子有疑问的皇帝来说,强辩反更容易招致怀疑。
所以,他没有去证明这是否已经使用过,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劝谏,楼台在高耸入云之前,工匠们已经在下面住过了;乐曲在演奏之前,乐官们也已经听过了,但这不影响柏梁台的雄壮瑰丽,乐曲的悦耳动听。这把扇子也一样,好用,招风便善,不用介意新旧。反之,若刘邵稍添盐加醋,拨弄是非,“四海万物,皆陛下所有。毛扇若有旧迹,果如此,稚恭实大不敬。”则加剧皇帝的猜疑,庾翼极可能披“大不敬”之责咎。
皇帝有没有最终释疑,没有后续文字。可以确定的是庾翼并没有因此事被罢黜,反而在庾亮死后,代其镇守武昌,兼六州军事、荆州刺史。无论无何,送礼,无由生出事端,惊出一身冷汗,若非刘邵解围,庾翼恐落下毛扇新旧之疑,还是少送为好。有忠心,有赤胆,有贤能,何须多此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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