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担缘
文︳王绍和（河北秦皇岛）
扁担长，板凳宽，扁担要把板凳绑，板凳不让扁担绑，扁担偏把板凳绑。这绕口令，我总觉得，是在说我呢。我就像那板凳，尽管有太多的无奈，扁担却老与我不离，结下了不解之缘。那天我闯进“土豆”网，点开宋祖英的MTV。“咳哎咳呦，嗬呦嗬”“就像那大雁上青天”……旋律欢快，歌喉甜润；以红绸象征着扁担伴舞，忽而将“扁担”扯直，忽而让“扁担”悠颤。一曲《小扁担三尺三》，让我如醉如痴，于是我便将其下载下来，不时地跟着哼唱。这首歌的原唱迷上我，是在我“黄嘴丫”没褪尽的时候。那时看电影《李双双》，心就被插曲中那颤悠悠的小扁担给“绑”上了。或许喜欢啥就来啥，初中没毕业的我辍了学，就与扁担为伍了。我家的那根扁担，磨得油光发亮了。它与“小”拧着个儿，不叫小扁担，而叫大扁担。当我把它操起来的时候，爹的眼睛湿润了。从那刻满老褶的脸上，我读出了“还是个孩子，这么早就……”爹无奈我也无奈：一大家子8口人，只有爹妈俩人挣工分儿，年年忙活年年往队里倒找钱。我是弟弟妹妹们中的头一号，不能不把那扁担早些接过来。
春天担粪，秋挑庄稼。入伏挂锄算空挡，那条扁担却不失闲儿。午饭后，趁歇晌，我嘴巴一抹撒，扛着它到村外的田埂上去割草。午后上工的钟声“当当当”，压过“知了知了”欢快的大合唱，两大捆草被稚嫩的肩膀挑回到家中。草晒干，逢集日，趁请假好批时，我挑起草向县城边上的“西库”挪去，县供销社在那儿收畜草。同去的伙伴儿有好几个，但不像“小扁担”里唱的“咳哎咳呦，嗬呦嗬”那么悠扬，不像李双双的姐妹们“挑上不换肩”——两大捆草，分量不轻，大扁担硬得不打弯儿。一路6公里，多一半儿像蚰蜒，深一脚浅一脚，汗珠子落地摔八瓣，不得不走一段停一下歇口气儿。“卖草的钱给你攒着，留着给你娶媳妇儿！”妈的话鼓动着我。我知道，凭着一担草一块五的钱，即便5分钱一根儿的冰棍也舍不得吃，靠几个夏天磨肩膀，那扁担也不能把媳妇儿挑回家。歌里唱的“仓库满，囤儿尖，日子一年胜一年”也没有啥指望。可是我还是硬挺着——家里买盐打酱油的钱，还指望着那扁担呢！那时让我喜欢的，还有马玉涛的《马儿啊，你慢些走》。“没见过一队队汽车云中走”真让人眼馋，但也真的“没见过”。全生产队里只有一辆“老牛疙瘩套”的破车，别说汽车了，就连手推车也没有啊！唯有那大扁担和大筐。“早起四点半，一天两带饭”，披着星星出，顶着月亮归，乡亲们用扁担“抬”土，筑成了宛若长龙的大坝，把歌里唱的“新修的水库中鱼儿尽情的游”，镶在了两山的夹裆中。穿上军装，扁担仍在。在团里的农场里，初夏用它担稻秧，仲秋用它挑稻捆。在连里当文书的我，午饭前常去炊事班帮厨，用扁担挑着开水或饭菜，送往深山沟里的施工点。几经改行，扁担不再；抽空回村，扁担不见。取代扁担的是小拖车、三马子、农用车，但大扁担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三尺三”承载着责任，连结着家庭和更多；它像一块磨刀石，给了我太多的磨砺；它横起来是“一”，告诉我做事要始终如一。现实生活不是艺术，艺术的歌声却让我爱屋及乌。记忆里的《李双双》，老歌翻唱的“小扁担，三尺三”……“咳哎咳呦，嗬呦嗬”，把我带进曾经的苦乐年华，回味出与扁担结缘的收获。于是我要说一句，扁担绑板凳，真是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