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绍和(河北秦皇岛)
煮豆燃豆萁,豆熟萁已灰。熟者席上珍,灰作田中肥。不为同根生,缘何甘自毁?
——郭沫若《反七步诗》
(一)
我钦佩曹植,钦佩他从“煮豆燃豆萁”中,生发出了“同根”莫“相煎”的呼唤。我更钦佩郭沫若,钦佩他从曹植的《七步诗》中,洞察出了另一面:“煮豆燃豆萁,豆熟萁已灰。熟者席上珍,灰作田中肥。不为同根生,缘何甘自毁?”( 摘录自《郭沫若的学术人生》·九州出版社2009年12月版)辩证法,我学过,很热衷。但我以往的思路,有时却习惯顺着曹植的意蕴去跟进,其立意已经成为我思维的定势了。郭沫若的那诗对我的影响,比纯牌儿的哲学教科书更具震撼力。他通过具体的形象,掬捧出了认知事物的“钥匙”,那就是用逆向思维、多维思维,感悟和揭示出了“燃萁煮豆”的另一面。 (二)
郭沫若对“燃”的洞察,挑明了“萁”与“豆”各得其乐,助我等把认知从“一点论”的窠臼中拽了出来。认知的“天窗”洞开,让我由此及彼、触类旁通,从“一根筋”学会了转个弯儿——地球是圆的,上面却有凸凹;
江河入海的大方向是直的,却离不开九曲十八弯;
萧瑟凛冽的严冬中,有松柏的墨绿点缀着一抹生机;
一叶落知秋?“病叶落非秋”!叶飘零,未必全是秋之至;
寥寥无几的黑天鹅,颠覆着“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定论;
圆的妙处多多,却取代不了尖的锋芒、方的风范。
(三)
于是,我愈发明白了——艳丽,潜在着苍白;平淡,蕴含着浓郁;富有,并存着缺失;贫困,孕育着财富;得到,包含着丧失;倒下,相拥着崛起;溺爱,演绎着伤害;非难,转化着激励;喧嚣,伴生着孤寂;空旷,蕴含着充实;退缩,积蓄着力量;结束,意味着开始。我把这些感悟套在自己身上,回顾反思着过往的一幕幕:年幼时,因家贫,初中没念完就辍学种地,虽然无缘于高等学府,却经受了艰辛的磨砺。当兵时,至副处,赶上了大裁军,尽管未能继续升迁,然而却让人生多了别样的色彩。转业时,落差大,从部队的高层机关被安排在土气的小县城,虽未能进入繁华的市区,却也不乏独特的乐趣……命太苦?不走运?换个角度,多维思考,也就不被曹植的认知套牢了,而是从郭沫若吟咏的“燃萁煮豆”中品咂到了“豆”乐“萁”也乐的一面。(四)
尤其是,实难忘,那年秋风渐起时,我的心头却如火燎、似油烹:与我携手贴心、一路前行的妻走了。“含泪送伊向西去,悲呼痛唤拽不回 /长夜孤灯伴孤影,吾汝相会在梦境”……我不能不伤悲,我不能不啜泣。多少日啊多少夜,我茶不思饭不想,犹如遭霜的草蔫蔫的。亲朋好友的安慰解劝,让我操起了郭沫若提供的那把认知的“钥匙”,让我审视起事情的另一面:妻自从患了脑萎缩后,大脑“中枢”失了控,四处求医均被告知为不治之症。7年间唯有疯疯癫癫地遭罪,人间的福气却不能享受……她长眠了,实在不幸,但换一种思维思考,也是对极其痛苦的解脱吧?于是,无奈的我、苦痛的我渐渐地挺了起来,把精力倾注于敲键作文,默默地干着有意义的事情。这,也许是长眠了的妻愿意看到的吧?这,也许是对爱妻的一种安慰吧?从“燃萁煮豆”中深悟辩证法,变“非此即彼”的定势思维为“两点论”“多面观”,变“木匠斧子一面砍”为跳出窠臼、转换思路,堪称人生的旅途的需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