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tè),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译文】
知道刚强,却守着柔顺,才能成为天下溪流;作为天下溪流,永恒之德不会离去,又复归于婴儿。
知道光明,却守着暗淡,才能成为天下楷模;作为天下楷模,永恒之德不出差错,又回复到本原。
知道荣誉,却守着卑辱,才能成为天下的河谷;做天下河谷,永恒之德就能富足,又回归到浑朴。
浑朴分散形成万物,圣人运用能成为领导。所以完善的制度不会分割。
本章共分六个层次来展开:
第一层次,本章的重点讲“复归”。
第二层次,返朴归真,达到天下大治。
第三层面,守雌守弱,才能保持长久的强盛。
第四层次,喜欢自黑的人,别人不会黑你,你反而能得到白。
第五层次,生命的终极目标就是复归于无极、复归于道。
第六层次,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有道之人。
今天,我们进入第一层次:本章的重点讲“复归”。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中有两个关键字,即“雌雄”。
在大自然里,雌雄原指动物的性别,雄为公,雌为母。但老子在这里所说的“雄”表示主动、强势、争先、争高;而“雌”则表示宁静、守柔、低调、温和。
这里说“知其雄”,就是首先要“知”——如果不辨雌雄,安能守雌?
比方说,我们都知道跑步比走路快,但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不能一直跑;因为体力消耗过快,就不能长久,甚至会把身体累垮。这就是“知其雄,守其雌”的最好例子。
老子在此阐述了一个重要的修炼原则,就是虽然知道刚强的优势与作用,但自己在为人处世中却依然表现出柔弱——也就是我们说的做人要低调,从不恃强欺人,而以温厚亲善对待所有人!
这不是因为自己不强或不能强,而是要保持谦卑待人的态度,就像溪流一样,越是处于低下,自己就越能聚集水流,也就越能日益强大。
这里的“守雌”同时也含有内收、凝敛、含藏的意义。所以,有道的人在明白了争“雄”是怎么回事后,就会心甘情愿地去守“雌”。
因为,守雌的根本目的是为了不争,只有不争才能积蓄精满、气足、神丰,避免在无谓的争夺上消耗有限的生命。
根本目的上的不争,才能得到比争更多百倍千倍的实际利益;根本意义上的不争,才能让财富、人才、资源自愿归附。所以“不争”才符合道,符合“常德”这个永恒的德行。
这样不断按照不争的路线走下去,才会复归到婴儿那种单纯的状态,回归到人人都愿意来为社会奉献爱心的喜悦状态!
老子说返璞归真就如“复归于婴儿”,这也是对“朴”这个概念最形象的解说。这里“婴儿”的概念主要是指:
第一,代表纯朴无邪、无私无欲、人见人爱。
第二,代表回归于婴儿一样纯洁的为人处事,即行事风格要像溪流一样保持低调——如果一个人凡事都能保持从零开始的态度,那么他就能学习到更多的东西,就能更加接近于道。
第三,《道德经》第十章中,老子也说到“复归于婴儿”;第二十章中,老子又说“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这些都是指修行要回归到婴儿那种身心和谐,而且与自然也比较和谐的状态,而并不是说要回归到婴儿的无知状态。
老子用“婴儿”来对“朴”这个概念进行了形象的诠释。
因为,只有婴儿才不会被世俗的功利宠辱所困扰,在婴儿的状态下,往往只有需求而没有欲望,所以该哭则哭,该笑就笑,无私无欲,淳朴无邪,虽然看似柔嫩弱小,但他强大的生命力却能自然感化身边的人。
第四,老子说起“婴儿”的重点是“复归”。
“复归”这个概念,也就是不一定要以某些流传下来的清规戒律去束缚人。
因为时代在不停变更,唯一不变的是人心中的淳朴——所以,用有形、僵化的礼制约束大家,不如让人们返回到自然素朴的状态中,就像婴儿那样活泼自在、像小溪那样的清新自然地来行事,这就是所谓“返朴归真”。
本章中强调的“雌”、“婴儿”和“溪”这些都是在讲复归,在讲道。
第一,道是什么?善为道的人是什么样?怎么修道?老子在谈论道的过程中,一直延续着道、天、地、人四者融汇的思路,最终的目的是让我们明道并修道,以实现天下无为而治的目的、达到清净自然的效果。
第二,什么是溪流?
溪流虽然看似狭窄曲折、软弱无力,也没有大江大河的雄壮与豪迈,但却可以常年潺潺不息,无声地滋润山林田野,遍布于广袤无垠的大地,并逐步汇集成江河湖海。
所以,老子说“为天下溪,常德不离”。
第三,所谓的“知其雄,守其雌”中,雄是刚强勇猛的代名词;而雌则是柔弱包容的代名词,这也老子说的“常德不离”。
《道德经》第十章中,老子说过“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婴儿是老子认为的“致柔”者。对于我们而言,婴儿是最富有生命力的象征。
所以,“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复归于婴儿”这一段的解释就是:
虽然知道雄壮与刚强,但是依然能够坚守谦下与包容,就像天下密布的溪流一般柔顺、不争、无私。如果达到这样,也就能够让自己保持住“德”行了。
所以,本章中讲的“雌”、“婴儿”和“溪流”,其重点就是在讲“复归”的学说。
前面几个章节中,老子虽也多次讲到这个问题,但本章是以此作为重点来专门讲的,因此给人留下的印象也更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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