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 再遇方宁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够再遇到方宁，在我几乎以为这辈子将再无交集的人。生活毕竟不是电影场更不是小说、剧本，总有数不尽的巧合和唯美的邂逅。相爱的人总会再相逢，相爱又相杀的戏剧总在不停上演，各种狗血奇葩的情节，想念的人总在各种惊奇现场离奇出现，又或总有惊喜或有时候是意外或惊吓，我认为生活中并不存在这样的巧合，哪怕处心积虑的算计都难以发生。归根到底，我们不过是平常人，所过也不过寻常生活，所遇加上有所交集的也只会是和我们一样平常的人，大家都如此，各有各的不幸，各自在各处角落苟且偷生，偶尔心存幻想也很快被自己所亲手摧毁。说到底，我们都是一群既可怜又缺爱还怕爱更是没有能力去爱的胆小鬼，是碰见棉花都担心会受伤的敏感、卑微、犯贱的小人物。方宁和我们压根不是一类人，所以，即使遇上多半也只会是萍水相逢，各自离散，各自安好。我早已深知这一点，然而，在真正遇上她的时候，我很快又将这个念头抛之九霄云外。毕竟，谁敢去赌呢？错过一次已经是多年以后，若再错过，我没有把握，更没有任何信心还能这么等下去……尽管这一切可能对方并未知晓，又或知晓又如何？顶多会心一笑，继而默默转身，从此相忘江湖？如果你真的经历过这样的事儿，我想，你会原谅我接下来的所作所为，甚至有可能你更加理解了过去自己的种种行为究竟错得有多离谱：我们都没有错，只是走了不同的，一个分岔路口让我们越走越远。后来的我们总不停劝说自己，莫回头，莫回头。谁知道当时的自己心里该是多懊悔不已，谁又知道多少个深夜无眠、辗转反侧，谁又还知道我们多少次回到过去我们曾一起走过的学校、商店、路边摊前、公园、海岸线、村庄……那些点点滴滴积攒在一起，聚成一摊濡湿的心，直至遇见她，瞬间沸腾、蒸发、风干。前所未有的重要时刻，渴望让其成为永恒的瞬间。以寻常的一切事物作为见证。

1.

我已经不得记得自己是怎样就走到她的面前，是先迈那条腿，是小心翼翼还是从容洒脱，是脸上挂着笑抑或掩饰不住狂喜，是步履维艰或轻快轻盈？方宁会怎么看我呢？感慨时光易老、韶华易逝，感叹感伤或感动，是怀着同样的心情又或复杂晦涩黯然，也有可能压根就认不出来我吧？不然，她为何还不曾唤出我的名字，或者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啊。

此时此刻，我像是突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和尴尬，可我已经来不及作出补救，也已无可挽回，更是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她的目光中流淌着清泉，潺潺细流，流水静深。是我的错觉吗？方宁的眼睛里似乎倒映着我的身影。我大概是眼花了吧？一定是的。

等我回过神，想要再仔细认真地看一遍时，它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