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大年初一夜

中国人过大年，忙的是年前，尤其作为农村人，对农村年前的那种忙真是看在眼里。

历来喜欢农村过年，叫忙年，实际忙得心甘情愿。人们对年的重视和盼望只增不减，似乎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对年减弱。该怎么还是怎么。只是给每个人都公平的加了一岁罢了。

忙到大年三十儿就该吃这些忙来的成果了，吃饺子看春晚和守岁必不可少。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个时候集中响起，震耳欲聋。满天烟花把整个小村包围，人沉浸在小村里，小村沉浸在花的海洋中。当你仰望星空，星空正在俯瞰大地，俯瞰人间景。离自己最近的房屋枝头自然被五彩斑斓渲染。自家院子里更不用说了，放完鞭炮放花炮，目不暇接。有几年还在桶里放鞭，这样比较安全一些，鞭炮不至于四处扩散。

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年三十儿是一年当中的最后一天，也是最有说服力的一天，有压轴的实力。词曲作者闫肃和孙川于是写出了脍炙人口的歌曲《万事如意》，被张也唱红。年三十儿的喧哗胜过平素常每一天，人们拿这种方式来庆祝，算是对三十儿最好的珍惜，甚至有种不舍“辞旧岁”在里面，因为辞去，将一去不复返。所以以守岁的方式来让时间变得长一些、更长一些。

守了一夜岁，加上大年初一要起五更去给长辈们磕头，初一还要再趟趟一天，比如在一个村子的亲戚这一天也要走遍，这是规矩，是礼节。所以初一也是忙活的。但是到了初一晚上，大家会说一句话“年儿过了”。也基本上都给熬困了，尤其村子里冷，加上每年一到初一下午会刮起寒风，比年三十儿又要冷好几倍，这是多年的经验。有时正好遇立春，那么天气就更加多变起来，有打春打寒的，有打春时下雪的。所以大年初一晚上在诸多因素下、在看完天气预报后，全村进入到一个更加安静的状态，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这和刚刚过去的年三十儿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动一静中就把年过了。但这个静和平时说的“夜深人静”有很大的不同，这个静是年三十儿熬了一宿之后的那个已经由不得自己的那种困，夜深人静的静是在自然状态下的一种该静时的静。所以大年初一夜的这个静是在夜未深时就已经静了下来。

只有风在院子里吹着枝头，卷着门帘，拍打着窗。像是有人在，其实那是自己吓唬自己。那是风在施展才华，白天被人忽视，或者说白天人们无暇顾及到风，没有体会到风有多大的威力，因为忙年，任风如何也在所不惜。到了晚上夜里，当你躺下，当夜处于一个安静状态时，才感受到了风的存在。风是存在的，风时刻都存在。瓦片房时，风在瓦上肆虐，在袖珍瓦松间吹过。有树枝时，风从枝头掠过，落下如筷子般的小干枝，铺满一地。有柴火堆放棚上时，风就在柴火间横扫，然后飞撒到院子各个角落。风重新敲打着窗，似乎是在告诉屋里的人，今夜风大，要盖好被子。风是不停歇的，不管你已熟睡还是正准备睡觉，风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初一夜里已经没有人放鞭炮，放鞭炮已在晚七点之前放罢。好像也没有再去噼里啪啦重新放鞭炮的习惯。除了风在，偶尔会有一个走夜路的人，因为静，即便脚步很轻，也能在第一时间听到。这种情况很少，只是偶尔会从胡同街头传来，隔墙有耳，所以即便脚步已经很轻，隔着厚厚的墙照样听得一清二楚。过去的话，这个人通常是去供销社买电池或应急物品。有一年初一夜，正当人们熟睡时，胡同里有了急促地扑踏声，但是大家实在是太困了，在断断续续中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二，有的人已经忘了昨夜的脚步声，有的人猛然想起，才在门外街上说起。原来那是某家孩子发烧了，背着去村卫生所。后来都问好了吗？那家说好了，吃了退烧药好了。

可以说，在农村，冬天特别特别冷，一个冬天都是很早就睡下了，大年初一夜更是在冷和守岁困中早早睡下。城里人是无法体会到的。有暖气地方的人也无法感受到。如果让一个住惯了暖气屋的人去没有暖气的农村住一晚，不用多，就一晚，我估计那个人得哭着回去。一点都不夸张，不信你去试试。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如果让你回答哪夜最热闹，哪夜最安静。你就说年三十儿晚上最热闹，大年初一夜最安静，保证得满分。
这个必须是在农村长大的人才有发言权。那是深切体会到的真实。不用刻意下乡去找素材。不用去采风搜集材料。

我们都是农村人，是在农村长大，对农村的事情了如指掌。只是文笔有限，不然农村的春夏秋冬，每个节气，甚至每一天、一切的一切，都能在笔下生花。

到现在，我都能想象出村子里大年初一夜的那种安静，那是一个集体安静的夜，是年三十儿的反义词，也是新的一年最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