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也可以称得上是改革开放的弄潮儿。小的时候,爸爸可忙活儿了,家里开着粮食加工场,当过电工、收过山货;乡亲们办事儿请客请他当支客(相当于活动策划和统筹);干的时间最长的是小包工头,复杂的、大工程不行,都是农村两三层的简单小别墅。
农村不管加工粮食、交电费还是盖房子,欠账是常态。年尾的时候,爸爸妈妈背着小挎包,翻山过岭满村儿收账。但是电费是阶段性一次性支付给上级的;家里面的机器、加工产生的电费、盖房子工人的工资,都必须提前垫付。
爸爸妈妈的文化水平不足以应付这么复杂的财务状况,所以小时候感觉家里的经济情况就像过山车。有时候突然收到一大笔钱,爸爸就开始买吃买喝,初中寄宿每周回去都能吃上野味,家里有成箱的汽水和啤酒……有时候,资金链突然断了,就得去借钱;也有年尾很多人来要账的情况。虽然跟我这个小孩没关系吧,也还是觉得尴尬。
高中以前,因为农村的生活相对简单,没有大笔的支出,我家的生活条件还是很好的。上高中的第二年,情况发生了变化。妹妹去武汉读中专,学费大几千;爸爸没有一个长期计划,启动了建楼项目,花光了之前的积蓄。
据说新房子的风水是按我的八字安排的,我去读大学摆的升学宴也是在新房子里面进行的。但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家里就陷入了困境。妹妹读中专二年级,需要学费;我上大一,需要学费。这在那时候可真是一大笔钱。最终,我妹妹因此辍学了。没有了现金,还欠着我第一年的学费贷款,爸爸也没有本钱去开展小生意了,我们家因此很多年一直深陷缺钱的泥沼。到我也出来工作了,爸妈五十多岁了,还去天津打工,导致爸爸在工地重伤,遭了老罪了。
我自己第一次借钱是读高三那一年。那时候,我妈妈经常扛一篮子蔬菜到县城,卖掉的钱给我当生活费;偶尔青黄不接时去舅舅和姑姑家先拿一点撑着。高考前的那一学期,学费迟迟没交上,班主任也帮我一拖再拖;最后班上三个家里条件尚好的男同学给我凑齐了。我唱着张宇的情歌“这一生都要为你受苦”,心里想的是钱。这个记忆上温暖的。
高考录取通知书来了,学费3600。村里送来500,升学宴亲戚邻里都给了红包,还是不够。录取通知书说了有绿色通道,但那时候消息闭塞,他们也不肯听我的,直接无视了。费尽周折在县农行贷到,结果他们好像还了好多年。
后来县民政局支援了2000,已经是我们去学校报名的时候了,没赶上趟。
这个过程中经历的借钱让我想起来就有一种耻感,觉得贫穷是一种罪。所以后来的日子里,说我对钱敏感也好、在乎钱也罢,确实这个感受不想再体验。
大学后三年的学费是助学贷款,生活费和住宿费基本自理。
虽说当时有不少渠道挣钱,但难免青黄不接。这时候,基本都是同窗好友借钱给我,研一的国庆节,深圳上班的杨同学回来玩,借给我二百;感冒了给发小打电话,在北京的他连夜给我卡上转了几百;研究生毕业那一年,住宿费不交怎么毕业?汉口的王同学全额给我支付了;毕业费用我导师给了我三千,前文提到的那个初中好友给我转了三千。
这些钱都是在我工作之后一一归还的。因此我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在一个地方入的坑儿在别的地方能找补回来。
结婚以后,借钱的事情多半会交给先生,买房子装修找我爸我妹那当然还是我自己;同事好友借钱都很爽快,当然我还的也很及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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