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傠的左手扶着小睂的肩,右手牢牢拽着小睂的一只胳膊。小睂的双手老是握成半拳的姿态,两只生硬的胳膊歪曲着悬在空中。小睂的双脚也变了形,走一步,身材便会剧烈地晃一晃,远了望去,恰似一个不倒翁。小傠扶持着小睂,一步一步地挪移。小睂每迈开一步,小傠似乎都使上全身的力量。也许是长久抬头哈腰的原因,小傠瘦长的身材显得有些佝偻。常有人远远对着他们的背影感喟:本来是何等美丽的一个女人啊,一场大病把人熬煎成这样,不到三十呢,惋惜呀!也有人嘀咕:那男的一定撑不久,总有一天会放手,毕竟,小傠还年老。但是,从春到秋,自夏至冬,不管风霜雪雨,天天凌晨,他们都会出现在这条沿江小道上。偶然有熟人同小傠打召唤,小傠便会扬起脸,沉闷地笑着用生辰八字算财运的先生的口气高声说:“很多多少了,很多多少了,今日又多走了两步呢!”那天早上,小傠像平常一样扶着小睂走在沿江小道上,看不出任何征象,台风夹着暴雨囊括而来。呼啦呼啦的风声,哗哗的雨声和咣的物口当体坠地声响成一片。“轰”的一声巨响,死后的河坝决了一道口儿,浑黄的河水怒吼着冲到马路上。风雨中,小傠和小睂像两棵飘飖的小草,找不到着陆的标的目的。路上的水一点一点往上涨,很快便没过了他们的小腿,大腿,腰和胸口。他们像两片叶子,在水中漂浮。小傠不再白费地叫嚷,而是拽着小睂的手,渐渐地在水中挪移。一个小时后,他们被武警发现。小傠一手抱着一棵香樟树的枝丫,一手死死拽着小睂,被救起时,小傠已然苏醒,人们没法将小睂的手从小傠的手心掰开。直到小傠清醒过去,看到小睂傻笑的脸,小傠的手指一抖,两只紧扣的手才松开。采访现场的记者恰恰瞥见这一幕,便问小傠:只需一松手你就能够遇险,可你没这么做,是怎样想的?小傠用风水师的语调说:那时,哪另有心思去想呀?我只知道,要像往常那样拽牢小睂的手,陪着小睂渐渐地走。说这些时,小睂嘿嘿地笑着,嘴角流出的涎水,如一串珠子溅落在小傠的伎俩上,小傠急忙拿毛巾给小睂擦嘴角。小睂费劲地抬起右手,用握不拢的手指扯起毛巾,蠢笨地拭着小傠伎俩上的口水,又傻笑着,踮起变形的脚,把毛巾往小傠脸上蹭。小傠立刻半蹲下来,温顺地把头伸到小睂的手边,任由小睂用沾着口水的毛巾,乱乱地擦着本人的脸。在厥后播出的电视画面上,人们看到小傠一脸宁静,看不到一丝大难不死的惊惧。小傠和小睂仍然在每一个凌晨出现。他们困难挪移的每步,都让我深信,人间真有这样一种爱:可以分管你终身的愁,不必天长地久,却能在暴雨暴风中,陪着你渐渐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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