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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在食品安全屡现问题的今天，消费者如果购买到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可以依据《食品安全法》第148条第2款的规定向食品生产者或经营者主张支付价款十倍或者损失三倍的惩罚性赔偿。该规定极大的震慑了制假售假的不良商家，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益。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消费者主张惩罚性赔偿的情形五花八门，其中主张预包装食品标签、说明书存在瑕疵的情况尤其多，法院受理此类案件的数量逐年上升，标签纠纷甚至成为一些基层法院的“主打纠纷”。
但是各地法院对于食品标签存在瑕疵到底能否要求惩罚性赔偿——即如何理解《食品安全法》第１４８条第２款第２句的但书“但是，食品的标签、说明书存在不影响食品安全且不会对消费者造成误导的瑕疵的除外”存在不同理解，进而导致各法院的裁判结果大相径庭。
最高人民法院在２０１８年第９期的《最高人民法院公报》中将程浩诉南京欧尚超市有限公司江宁店等产品生产者、销售者责任案（2017苏01民终933号民事判决）（以下简称欧尚超市案）收录为公报案例，该判决中，南京市中院对因食品标签存在瑕疵而要求十倍赔偿的免赔条件进行了详细的论述，形成了具有一定指导性的裁判规则，因此本文将对该公报案例进行分析整理，以求探寻因食品标签瑕疵而请求十倍赔偿的具体规则。（尽管该案例并非是指导性案例，不能被法院直接援引作为裁判依据，但是最高法院将欧尚超市案作为公报性案例，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出了最高法院对该问题的态度。）
《食品安全法》第１４８条第２款：生产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或者经营明知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消费者除要求赔偿损失外，还可以向生产者或者经营者要求支付价款十倍或者损失三倍的赔偿金；增加赔偿的金额不足一千元的，为一千元。但是，食品的标签、说明书存在不影响食品安全且不会对消费者造成误导的瑕疵的除外。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食品药品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以下简称《食药纠纷司法解释》）第３条：因食品、药品质量问题发生纠纷，购买者向生产者、销售者主张权利，生产者、销售者以购买者明知食品、药品存在质量问题而仍然购买为由进行抗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第６条：食品的生产者与销售者应当对于食品符合质量标准承担举证责任。认定食品是否合格，应当以国家标准为依据；没有国家标准的，应当以地方标准为依据；没有国家标准、地方标准的，应当以企业标准为依据。食品的生产者采用的标准高于国家标准、地方标准的，应当以企业标准为依据。没有前述标准的，应当以食品安全法的相关规定为依据。
食品标签欠缺成分含量标注的可认定为标签瑕疵食品，但标签瑕疵食品不等于不安全食品。消费者以食品标签存在瑕疵为由，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条第二款规定索赔十倍价款或三倍损失赔偿的，应由消费者继续就标签瑕疵食品存在其他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情形或该标签瑕疵对食品安全造成影响或对消费者造成误导进行举证证明。
原告程浩于2016年10月2日在被告欧尚超市处以279元的单价共计购买了14盒由被告东阿公司生产的“桃花姬”阿胶糕。之后原告发现该产品未标注阿胶含量，两被告涉嫌生产、销售不安全食品。故诉至法院，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第二十六条、第六十七条、第一百四十八条的规定，要求被告欧尚超市退还购物款，并按照购物款的十倍赔偿损失。被告东阿公司承担连带清偿责任。
法院生效裁判认为：“涉案阿胶糕产品在外包装多处以醒目文字标注“阿胶糕”字样，被告欧尚超市、东阿公司辩称并未在产品中对“阿胶”进行特别强调的意见明显与事实不符。阿胶具有药用价值，属于有特定价值的添加物，按照规定应当在食品标签中标注含量。涉案阿胶糕的标签中缺乏阿胶含量标注，属于标签存在瑕疵的食品。原告程浩有权要求欧尚超市退货并退还购物款，故对程浩要求退货、欧尚超市退还购物款3906元的诉讼请求，法院予以支持。”
“本案的争议焦点为：涉案阿胶糕的标签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是否会影响食品安全或者会对消费者造成误导。1.关于是否会影响食品安全的问题。根据查明的事实，涉案食品的生产厂家东阿公司取得了国家核发的生产许可证，涉案食品的送检样品亦经聊城市食品药品检验检测中心检验合格。现程浩除提出涉案阿胶糕的标签未标注阿胶含量以外，亦无相反证据证明案涉食品标签影响了食品安全，或案涉食品对其人身造成了损害。2.关于是否对消费者造成误导的问题。案涉“桃花姬”阿胶糕系普通食品，产品配料表中阿胶位于核桃仁、黑芝麻、黄酒、高麦芽糖浆等成分之后，东阿公司亦未在产品标签或说明书中着重强调或者夸大阿胶的成分。故东阿公司虽未在标签中标明阿胶的具体含量，但此瑕疵不足以对消费者的购买产生误导。因此，案涉产品虽存在标签上的瑕疵，但该瑕疵并不会对食品的安全性造成影响，亦不会对消费者造成误导，一审法院对程浩要求十倍赔偿的诉讼请求未予支持并无不当。”
结合上述公报案例及相关法律规定，现对因食品标签瑕疵而请求惩罚性赔偿的裁判规则进行整理
１、知假买假的消费者可以请求惩罚性赔偿
依照《食药纠纷司法解释》第３条的规定，在食品药品领域，消费者知假买假的行为不影响其向生产者、销售者主张权利。即消费者即使知假买假仍可向生产者、销售者主张１０倍赔偿。
但应当注意的是，购买者仍需符合《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２条中所规定的消费者的定义，即“为生活消费需要购买、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务”。若食品的经营者、生产者能够证明购买者是为了生产经营活动或者职业活动需要而该买食品（如用于再次经营销售等情形，但对于职业打假，各地法院存在不同意见），则购买者无权依照《消费者权益保护法》、《食品安全法》请求惩罚性赔偿。（具体详见最高法院指导案例23号：孙银山诉南京欧尚超市有限公司江宁店买卖合同纠纷案）
２、食品标签存在瑕疵可以要求退货退款
依照《食药纠纷司法解释》第６条的规定，食品的生产者与销售者应当对于食品符合质量标准承担举证责任。认定食品是否合格，应当以国家标准为依据；没有国家标准的，应当以地方标准为依据；没有国家标准、地方标准的，应当以企业标准为依据。
《食品安全法》第２５条规定：食品安全标准是强制执行的标准。除食品安全标准外，不得制定其他食品强制性标准。
所谓国家标准、地方标准是根据《标准化法》做的区分。依据《标准化法》第２条的规定，“标准包括国家标准、行业标准、地方标准和团体标准、企业标准。国家标准分为强制性标准、推荐性标准，行业标准、地方标准是推荐性标准。强制性标准必须执行。国家鼓励采用推荐性标准。”在生活中，标识为“GB”的就是强制性国家标准，也就是生活中我们常说的国家标准，而标识为“GB/T”的就是推荐性国家标准。例如食品质量纠纷中常常涉及的《预包装食品营养标签通则》（GB28050－2011）、《食品安全国家标准食品添加剂使用标准》（GB 2760—2014）就是强制性国家标准。
因此食品的生产者和销售者应当对食品符合食品安全标准承担举证责任，对于食品标签上的记载，如营养成分、生产日期等信息，生产者应当准确记载，若依照食品安全标准应当标记而没有标记或者标记错误的，应当认为是标签瑕疵，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消费者有权请求退货退款。
３、食品标签瑕疵可以要求惩罚性赔偿，但该瑕疵不影响食品安全且不会对消费者造成误导的瑕疵的除外
依照《食品安全法》第１４８条第２款的规定，若食品的标签、说明书存在的瑕疵不影响食品安全且不会对消费者造成误导，则消费者不能请求惩罚性赔偿。
在公报案例中，法院对这一条款进行了解释。法院认为：标签瑕疵食品与不安全食品并非同一概念。涉案食品的生产厂家东阿公司取得了国家核发的生产许可证，涉案食品的送检样品亦经聊城市食品药品检验检测中心检验合格。现程浩除提出涉案阿胶糕的标签未标注阿胶含量以外，亦无相反证据证明案涉食品标签影响了食品安全，或案涉食品对其人身造成了损害。涉“桃花姬”阿胶糕系普通食品，产品配料表中阿胶位于核桃仁、黑芝麻、黄酒、高麦芽糖浆等成分之后，东阿公司亦未在产品标签或说明书中着重强调或者夸大阿胶的成分。故东阿公司虽未在标签中标明阿胶的具体含量，但此瑕疵不足以对消费者的购买产生误导。因此，案涉产品虽存在标签上的瑕疵，但该瑕疵并不会对食品的安全性造成影响，亦不会对消费者造成误导，一审法院对程浩要求十倍赔偿的诉讼请求未予支持并无不当。
基于以上论述可以归纳：消费者因食品标签瑕疵可以请求惩罚性赔偿，但存在例外情况，即食品的标签、说明书存在的瑕疵不影响食品安全且不会对消费者造成误导。因此食品生产者、销售者若想不承担惩罚性赔偿责任，其应当举证食品的标签的瑕疵不影响食品安全且不会误导消费者。综上可归纳，生产厂家、销售者需要从两方面举证，其一，涉案食品本身符合食品安全标准，标签瑕疵不会影响食品安全，不会损害食用者身体健康。其二，标签上所记载的内容并不存在着重强调、夸大或虚假标记食品的某一信息，如配料、营养成分、保质期、生产日期、生产产地、加工工艺等信息，这些信息也未对消费者造成误导。例如在公报案例中，阿胶糕的食品标签上未标记阿胶含量显然不会误导消费者购买，因为正常情况下消费者本应会购买标记了阿胶含量的阿胶糕。在生产厂家、销售者的举证责任履行后，举证责任相应转移至消费者，消费者应当对标签瑕疵影响食品安全，如食用涉案食品可能影响身体健康，和标签瑕疵误导了消费者的购买选择进行举证。若举证不能，则应承担举证不能的责任，即法官可推定标签瑕疵不影响食品安全且不会对消费者造成误导，消费者无权请求惩罚性赔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