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熟了

前几天回老家，看见邻居家的院子里，紫红色的葡萄挂在树藤间，美丽极了，引得过往行人驻足良久，垂涎欲滴。李奶奶总是拄着拐杖在葡萄架下自言自语，弯着腰来回转悠，好似生怕被人偷吃了去。

许是远离故乡太久，记忆中的李奶奶也变得模糊了。

小时候，最喜爱隔壁家的院子。春天热闹地栽种蔬菜，夏天会有西红柿和黄瓜吃，秋天便挂满晶莹剔透的葡萄，而冬天就是小型滑冰场。李奶奶特别聪明勤劳，总能把小院子打理得色彩斑斓，村子里的小孩子都非常羡慕她的孙子。

葡萄架下，有我童年美好的记忆。那时，每个盛夏夜晚，我与发小就钻在里面，等到夜深人静时，总会看见三两颗流星划过夜空，那是我们藏在心底的秘密，有愿望和约定。还有七夕节晚上，听村里的老人说，在葡萄藤下可以听见牛郎与织女说话。我们便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地听声音，可是那么多年只听见蛐蛐的叫声。

葡萄总在立秋后才逐渐成熟，像掩面害羞的少女，姗姗来迟。我与发小总能发现第一串熟透的葡萄，在初秋清爽的风中，站在树下，抬头望着李奶奶剪下来，分给我们各一半，不多也不少，若有偏差，她就自己吃掉。我想，我们懂得分享也是那时学到的礼貌吧。

等到葡萄都熟了，李奶奶会给邻居们各送几串，她总是那么慈祥与友善。待到中秋时节，发小的父母从城里回乡团圆。他们走后，葡萄藤上的宝石就一颗不剩了。

我那时问母亲，如果她有一颗葡萄树，她会把所有葡萄都给我与小弟吗？母亲的回答与李奶奶的做法如出一辙。

后来，发小去城里读中学，我们的交集也开始减少，但每年葡萄熟了，总还是会在葡萄架下相见甚欢。秋季天高气爽，风轻云淡，我们在藤影下互诉思念，聊着城乡不同见闻，还有孩提时期对葡萄的喜爱。

随着学业繁重，我离家求学，回去的次数也随之减少。而发小只在葡萄熟了回去看望奶奶，但我们却可以不期而遇，似乎葡萄是我们的牵线人。

这几年，我在异乡工作与生活，已经很久没有在葡萄成熟的季节回去了。听母亲说，李奶奶年迈，摘葡萄的力气都快没了，但她却依旧固执地不肯砍掉树藤。而发小处于事业上升期，这些年回去看望老人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我微信告诉发小，葡萄熟了。他说，开车回去摘葡萄的油钱，都够在城里超市买的吃了。是啊，如今物流发达，没有什么水果是买不到的。但我想，李奶奶院里的葡萄是独一无二的，那是用爱与牵挂浇灌的思念。

我站在巷子里，越过低矮的围墙，看见李奶奶坐在葡萄架下，愣愣地望着熟葡萄发呆，顿时热泪盈眶，沉重地踱步过去，坐在她旁边，李奶奶看见我笑了，笑得那样孤独落寞。午后的树叶托着云彩，麻雀在藤间歌舞，我静静地听着她低语诉说。

一枝藤上结了两串葡萄，一起开花结果，从青涩相伴到成熟，之后被采摘下来，一串酿了酒，一串晒成干。即便曾经形影不离，随着时间推移，分别也在所难免。我叹息不已，看着熟葡萄，想起了我与发小。

李奶奶一颗一颗仔细地擦拭葡萄，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小心地咀嚼着。突然，一颗熟透的葡萄掉了下来，刚好砸到她的脚。她头也不偏，只悠悠说着，葡萄熟透了，总得孤独地离去，人也一样啊......

忽的记起，很多年前，我与发小劝李奶奶吃葡萄，她说牙不好，吃了葡萄会咬不动饭菜。

作者/主编：木瑛（笔名），国家电力行业助理工程师，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愿做最美好最自在的女子。感性交友，理性生活。以旅行怡性，以写作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