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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折多山,一个关于生命和爱的故事

烟台晚报烟台街,一条有故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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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2”成为了一个挥之不去的记忆,一场大地震见证了自然灾害带给人间的苦难,也见证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人间大爱。这是一篇四川雅安地震后,烟台与地震灾区的关于爱的故事。

天很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从北方刮来,海浪猛地一下卷到岸边,立即碎成水雾,打湿了石礅。

盯着海天相接处如铅一般的乌云,老猛吐了一口浓痰,骂了一句,又道:也不知道那个婆娘现在在哪里?

好像天要下雪了,老猛说,他觉得海边的风雪再大,也比不上折多山的风雪大。男人千万别到折多山去,特别是在有风雪的季节里,折多山的风雪带着一股妖媚之气,能在呼啸的山谷里吹灭一盏油灯,在风雪漫卷中把一个男人给融化了。

折多山资料图

我更喜欢叫老猛为猛哥。猛哥说,老弟,你去了灾区工作后,一定顺带帮我找找,不知道那个婆娘是不是还在,有没有从折多山的道班退休?

那一场地震后,我奉命从山东烟台深入灾区采访。从北京机场转机到成都双流机场,因为客运航班临时转运赈灾物资,面对航班的晚点或取消,大家并没有抱怨什么。

没有过多的准备,当我昼夜兼程抵达成都双流机场后,已经是晚上11点了。四川山东商会的范会涛老总派了一辆车接机,送我到震区雅安。

一路上,在路灯下看到履带车上拖着挖掘机,各种装满赈灾物资的车辆排成长队挤满高速公路,缓慢地向雅安挺进,车上悬挂着“灾区兄弟,我们和你们在一起”“赈灾物资车队”……

在长长的车流中,吉普车左拐右拐,超车抵达目的地雅安城区时已是凌晨1点多了。

雅安城区的街上搭满帐篷,人们都从屋子里出来了。星星点点的路灯下,四月天里川西特有的潮湿清润空气,让那些冬青、榕树、枇杷树绿得充满忧伤。

在好说歹说并保证出事不让宾馆负责的前提下,宾馆服务员答应开了一间房,让我这个一口四川乡音、从海边来的记者裹着衣服临时休息一下。

第二天一早,我及时进入震中芦山县开始了忙碌的采访工作。

进入芦山县县城,看到街面上救灾指挥中心已经按照规划搭满临时帐篷,因为地震导致电力、通信等完全中断,只得靠临时发电保证新闻、临时救灾医院、通信等的供电,人们就在柴油机的轰鸣声中来回穿梭。

忙碌一天,晚上要写稿,来自全国各地的和我一样的新闻工作者们就挤在一个大通铺帐篷里。

灾区的乡亲们住在帐篷内,面对因天灾导致的家园被毁、房屋成残垣断壁,没有过多地悲天嚎地,而是默默地收拾东西,搭建帐篷,等待着余震过去,重建家园。

灾情牵动着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烟台海边的川渝老乡们,他们离家到烟台这个第二故乡创业,听说家乡遭遇天灾后,大家纷纷响应川渝同乡会、商会的号召,自发地捐钱捐物,想给老家认识与不认识的亲人们献爱心,给予一份支持的力量。

就这样,我每天冒着山石滚落与不断的余震翻山越岭,徒步穿越在震后的川西震区,既寻找那些因灾失去亲人的需要帮助的乡亲,又要及时把震区的情况传递回去。

在绵绵群山间,逶迤蜿蜒的盘山公路下面,就是滚滚流淌的青衣江。我去的地方,有红军过草地留下的战斗遗址。

四月天里的川西雅安山区,已经进入缠绵的雨季,云雾盘旋在半山腰,平坦的山谷地带就是场镇,住有人家。

为了去住在山里的老乡家里采访,我们不得不租摩托车上山。当摩托车在盘山公路上上上下下地穿梭,望向山谷是古朴的民房,还有一些帐篷,一会儿在湿意蒙蒙的雨雾中穿过,一会儿又行进在苍劲高大的杉树林间,仿佛穿云而上又乘着水雾而下。

资料图  文图无关

我东奔西走在震区的工作现场,全然忘了猛哥让我顺带帮忙找人的事。

广播里播放着一条新华社消息:奉命赴灾区抢险的解放军某部官兵在挺进震区途中遭遇山体滑坡,一名战士不幸被泥石流卷入山谷……包括我在内的所有记者们心里都充满悲壮之情,为我们的战士,也为自然灾害下多苦多难的乡亲们。

道路中断了,就在我为怎么去宝兴县犯愁的时候,猛哥打来了电话。他关切地叮嘱我:“老弟,要注意安全,余震多,雨水频繁,山石在地震后更容易滚落。”

我这才想起猛哥嘱托我打听“那个婆娘”的事。我感谢了猛哥的关心,也不无抱歉地说:“老哥,我这几天实在是走不开,还没有到折多山那边去。”

还没来震区采访之前,猛哥就给我说过他在折多山修路时的故事。

从成都到雨城雅安沿着318川藏线到康定,就要翻过折多山、穿越二郎山,那时候差不多能看到群山之巅白皑皑的积雪了。

不到30岁的猛哥承包了修复川藏线雅安天全到康定之间的一段318公路,就在蜿蜒的折多山区里。

猛哥最早做建筑就是在二郎山和折多山之间,从雅安天全向西到康定道孚,大约有几百公里的川藏线有他修补的路段。那时,不到30岁的猛哥带领着从川北老家农村里的一帮农民工兄弟,在二郎山与折多山曲折蜿蜒的群山之间,顶着高海拔的低氧低气压高寒环境,修补了川藏线一段盘山公路。

为了施工方便,猛哥就在折多山深处一个道班的房子附近搭建了简易帐篷,每天早晨戴上安全帽,扛起镐头,小推车装满炸药就陆陆续续走向作业段,炸山、砸石、推土、筑路。

而猛哥所在的路段道班在他修路大约三个月后,原来的养护工田老头退休了,来了一个女养护工——芳。芳的年龄和猛哥差不多,接她父亲的班。

川藏线上一些道班是有女性公路养护工,做一些雨水冲刷后对路面填填补补的工作,或者在山体落石后清扫路面,或者在有滑坡的山体路段观察瞭望,及时报告险情。

芳有着川西山区女子柔嫩红润的皮肤,身板结实而纤细。这个妹儿眼睛乌亮,头发被汗水打湿后,贴在红扑扑的脸上,“硬是乖得很”——多年后,猛哥在给我说起初见时的心情,这样子说。

月明如霜。

从入秋开始,猛哥和他的筑路工人一点一点地推进工期进度,要赶在严冬腊月之前尽量地完成主体工程。望着简易工棚外碧空如洗的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折多山的夜晚显得非常静谧,只有一些秋虫的鸣叫和偶尔“嘶嘶”两嗓子的蝉叫,间或还有猛禽扑啦啦地从树梢间掠过,让这高原山区格外地多了一份躁动与安静。

一个多月来,猛哥几乎每天都要与外出养护公路的芳照面,大家也就彼此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最近一段时间,芳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养护的路段老是出现一些石头,说是滚落的山石吧也不像。自己明明前脚清理过了,等到快下班时路上又有了。

养路工就得保持路面无障碍,谁这么缺德?芳满头大汗地试图要去搬走一些大石块。

刚好下班的猛哥过来了,他连忙喊道:“伙计们,快点上去帮这个幺妹的忙。”然后又对芳说:“幺妹儿,你别动,莫把腰杆子闪了。”

也许猜到这是猛哥那帮筑路工人故意捣蛋的,芳并不买这个人情,只顾自己使劲地移动石头。伙计们倒是很热心,不由分说地凑到跟前,三下五除二就将石头挪走,还顺带将路中的其他碎石块一并清理了。

面子上过不去,芳还是礼貌地说:“谢谢猛老板,谢谢大家了。”

芳的道谢换来了这些工人们混着汗味、泥土味、烟味的轰然大笑,大家笑得有些放肆,猛哥赶紧吆喝着制止。

芳一扭头骂了句“瓜娃子们”。

老猛以这种方式向芳表达好感,我并不赞同。我说,猛哥,除非这个女娃儿是个瓜婆娘,否则她不可能不记恨你的工人天天搬石头在路上,撩妹哪能这样使“蛮劲”。

进入秋季,折多山一带也是秋雨缠绵。

那天已经收工了,老猛带领着工友们回到宿营地帐篷,看到芳也正在收拾小推车和镐头等工具,回到道班的宿舍。

突然,山坡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常年在山区干活的这帮工人都有经验,一旦听到山上有声响,就得立即停下来观察,看是否有东西坠下,如果没有就赶紧快速通过异响路段。

就在老猛招呼伙计们小心的时候,如背篓大小的一块石头沿着山坡滚落下来,而路旁的芳正专心地收拾物件,全然没注意到这一切。老猛叫了声“不好”,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将芳一把推出去。

就在一瞬间,芳被老猛突如其来地猛推这一下,趔趄出好几米,而老猛在惯性作用下,跌倒压在了芳的身上。

山石如同怪物一般砸到路中,然后又顺着山坡滚到了山谷里。眼前的这一切把大家都吓傻了。

对于有着救命之恩的老猛,芳内心里自是感激不已,但山妹子的矜持让她同样不善于表达。不过,情况已经变得好多了,芳能每天主动地向老猛微笑着问好。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老猛和芳之间似乎在这不紧不慢中也多了一些默契,大家彼此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一天,芳还把一副手织手套悄悄塞给老猛,说天冷了,戴上干活不冷手。工人们看着老猛的手套,又是一阵起哄乐呵。

天越来越冷,活越来越少。他们抓到了一头自投罗网的野猪,大家收拾后开始了一顿野猪宴。火苗在灶膛欢快地燃烧着,大锅内咕嘟嘟地翻着略带野猪肉腥味的气泡。

资料图  文图无关

差不多炖了3个来小时,一锅野味十足的猪肉炖好了。老猛和工人们围坐在工棚内的简易桌子边,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喝着从当地买来的不到5元一斤的60多度高粱白酒。吃酒到兴头上,老猛和工人们开始了划拳助兴。

划拳声一声高过一声,酒劲的气势一浪高过一浪,把四川人那种做事急性子、干脆利落的袍哥文化展现得淋漓尽致。

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称,晚上有大雪。就在老猛他们吃野猪肉喝酒的时候,高原的山区已经雪花漫天飘飞了。老猛起身到屋子外面看了看,已经看不清起伏连绵的山峦,折多山此刻也在飞雪中安静了。

看着工人们划拳兴头正足,一直站在猛哥身边的芳也跟着出来。芳也喝了一些酒,脸色绯红地看着猛哥,邀请老猛去养护段道班的屋子坐坐,她那里有电暖炉,并递给他一把钥匙。

山区的风雪格外大,刮得松树如同波涛卷来一般。

天已经黑了,折多山区因为大雪封路没有车辆进出,外面就更加寂静。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喝了不少酒的老猛坐在电暖炉边看着忙着烧水帮老猛烫脚热身的芳。

外面的严寒和电炉子暖暖的红光如同一道催化剂,暧昧的醉人的气息弥漫开来,渐渐地赶走了石屋内的寒气,洗过脚的老猛一把拉过芳,紧紧地将她揽在怀里。二人忘记了一切,炽烈的呼吸交织在道班,此刻没有了寒冷,也听不见松涛的呼啸声。

那晚的事,老猛没有给我讲得太多,他只说那天风雪特别大,但屋子内特别温暖,他感觉芳几乎都被这炽烈温暖的气息融化了一样。

就要到年底了,窗外又是雨雪霏霏。

雅安地震后,烟台这边的川渝同乡、烟台四川商会积极筹措捐款有20多万元。商会会长杨泽云让我在雅安寻找一所学校,在烟台海边创业的四川、重庆籍老乡们要把爱心定向奉献给学校的师生们。

当我一个月内三进雅安,将报社和烟台、威海四川商会的40多万元的爱心物资、款项送到雅安芦山县三所小学和定点的太平中学后,我也该结束这次采访,可以去帮猛哥打听一下他的芳了。

沿着318川藏线,过了天全就开始翻山越岭,一路在蜿蜒的山坡路盘旋向上向西。望着窗外葱绿的山坡树木,我心里在想,能不能见到猛哥的芳呢?

将近一天的车程抵达了折多山一个叫道孚的地方。当地老乡得知我的意图后,啥也没说,领着我到了一处山体滑坡跟前,指着山谷浊流滚滚的河谷和混着巨石的泥土,说:“道班有个不到50岁的女养护工,不久前的一天在这个急弯处观察山情时,遭遇突发的泥石流被冲走了。”听说,也叫什么芳。

资料图  文图无关

我心里咯噔一下,努力搜索着在震区采访时有关的新闻报道,抢险的、救灾的、牺牲的……瞬间,我的泪水就流了出来,我不相信这就是老猛心里要找的芳的结果。

回到海边,我没太给老猛说起在地震灾区所遇到的这些。

下雪了,我说猛哥,我们去吃火锅吧。

喝着烈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牛,看着咕嘟咕嘟地冒气泡的火锅,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个养护工被泥石流冲走的事,“猛哥,我找到了芳,但没见到她。”

我给他讲了在地震灾区许多新闻背后的故事,人们在自然灾害面前的无能为力,在灾难面前的坚强与牵挂,包括我几次三番有惊无险的事。

“猛哥,活着是幸福的,被人牵挂也是幸福的,在灾难面前生灵是无能为力的。”借着酒劲,我劝猛哥,芳是幸福的,因为有你牵挂着她,人生有那么一段经历,在心里回忆着吧。我们要敬畏大自然,敬畏生命,敬畏那该敬畏的一切。

老猛听明白了我的话,也似乎没听明白,也许是在酒精的刺激下,汗水和泪水在老猛脸上慢慢地滚落下来。

他又开始给我讲起他在折多山的故事……

作者简介

何晓波,四川省达川区(达县)人,烟台传媒集团全媒体中心政法融媒体新闻部副主任。

自2003年进入烟台日报社至今,一直工作在新闻采访一线, 现场报道过 “5·12汶川大地震”“4·20雅安大地震”等重大新闻事件。2017年,经山东省委宣传部选派到西藏日喀则日报社,进行新闻援藏。曾获烟台日报社“十佳记者”“十佳编辑记者”称号,记山东省委宣传部“三等功”一次;中宣部新闻战线“三项学习教育”活动领导小组授予其全国新闻界第五届好记者讲好故事 “优秀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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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烟台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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