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

2019/07/22

昨天晚上梦见了外公，或者说梦见了外公和她的结合体:外公的外形，她的病症。

外公一生都很刚强，坚韧，她一生都很淳朴，善良。我还没有做好写她的准备，今天想写写我的外公。

梦里的外公拄着拐杖，很急切地想要下坡，周遭的我们虽然很心急，但终是不忍制止，也不敢制止，因为外公从来都是最强大的，同样也是让人难以反抗的。

我很爱外公，外公也很疼我们，我想，他应该是疼我多一点的吧，毕竟小时候的我，是那样懂事，那样体贴，那样让人放心。

每次无论外公怎么对别人疾言厉色，只要转到跟我说话，就会轻声柔语，一脸微笑，而且每次都会夸我聪明，所以，我从来不觉得他是可怕的。

记不清楚几岁的时候了，反正很小，那时候母亲带我去外公家玩，等到了快晚上的时候，母亲说要回家了，可是我还没有玩够，不想回去。

"你确定今天晚上可以在外公家住吗？"

"嗯嗯，我可以的。"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母亲就一个人回去了，我留下来跟其他人一起玩。

吃过晚饭后，想念母亲的情绪开始泛上来，到最后我还是没法在没有母亲的陪同下在外公家住下。

从小我就是个不太能闹的人，其实我压根没想过那天晚上外公能把我送回家去，我应该也只是小声地跟外公表达了下我想回家，或者脸上再挂了几颗泪珠，绝对没有放声大哭。

外公走进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把电筒，"走吧，我送你回去。"

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天完全黑了下来，外公应该是抱着我走的，我对这些都记不太清了，唯一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外公突然说，"我们从这边过河过去吧。"

家里在河的对面，但是要再走远一些才有桥过去，所以外公临时决定直接过河。

然后外公背着我，趴在他宽宽的背上，我一点也不害怕了，主动跟外公开起了玩笑，"外公，你听是什么东西在叫？"然后自己模仿了青蛙的叫声。

"哪里来的青蛙啊？"然后外公也模仿青蛙的叫声，"今天晚上好多青蛙啊。"

那天晚上的那一段路，我们两个都走得尤为深刻，在那以后外公也会时常开玩笑说起那个关于"青蛙的故事。"

外公把我送回家后，他就又返程回自己家了，你看，他从来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母亲留他住，他说还是回家住着习惯。

每当放假的时候，外公会专门派表哥或者表妹去我家接我们下去玩，那时候我们最常玩的游戏就是"二十四"，也是我们几个孩子每年必玩的。

只是到后来，我们长大了，联系得少了，再也没有了"二十四"。

其实我从来就不认为"二十四"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我觉得那是陪我们成长的一个东西，甚至就像节日一样重要，我不想它从我们之间消失，可是它还是那样退出了我们的生活，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应该也不会再有"二十四"了吧。

我姐结婚了，有一个儿子，在今年7月份的时候会有第二个小朋友出生。

表哥结婚了，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表妹结婚了。

我在流浪。

还记得外公家会种很多梨树，每年我们都会去外公家摘梨吃，小时候的我们的确是那样的无忧无虑，肆意开心。

工作的第一个月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因为很多事情都想要忘记，所以就都忘记了很多。

我努力回想了很久，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我想应该是早上，我准备出去上班的时候吧。

我姐的上班地点比较近，所以她通常会起得晚些，那天她在我还没出门的时候，就起床了，散乱着头发，看了我一眼"外公走了"，她的眼圈红红的。

我有点不知所措，看着我姐哭了，我莫名地没有哭出来，那也是很奇怪的一个表现，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哭。

"那我不去上班了。"

"你还是先去上班，你一个人回去也什么都不会，家里人都在处理，我也要隔天才能回去。"

就这样我拿了包包，又出去上班了。

走出去后，眼泪就流了下来，那是我外公啊，我最敬仰的外公。

就算我对别的亲戚会有疏远的感觉，但对于我的外公，我永远都会感觉到温暖的。

来到公交车站，恍惚了很久，眼看着公车从眼前停下，又开走，我忘记了我要上车，忘记了我要干嘛。

我知道我不能流泪，不然会引来很多人的关注，所以我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要以此来欺骗自己。

中途转车的时候遇见了公司的同事，她跟我聊着天，我假装附和着，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我的不快，我要坚强。

回到公司后，我努力告诉自己，我要努力微笑，努力忘记一切，努力工作，就这样，只在我忘记了自己要忘记的时候掉过眼泪，其他时间我都忍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很喜欢隐忍，很喜欢控制。我很害怕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真情实感，或者好像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表露了。

回去给外公奔丧的时候我也是努力找很多其他事情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甚至包括手机。

外公出殡那天，我没有大哭，姐姐替外人解释道，外公终究是跟他的孙女感情深厚些，而我常年在外……

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是我隐藏了自己，我怎么可能不跟外公亲呢？我怎么会舍得我的外公呢？

我可能真的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在外人面前宣泄自己的情感了吧，我只敢一个人在房间默默地看着我给外公拍的那张背影哭泣。

那张照片是过完年后去外公家拍的，彼时外公的身体已经很不好，夹菜的时候手会很哆嗦，行动也不便，他已经不能跟大家一起吃饭，他只能一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他的听力也大不如前……

我真的真的很想很想跟他多说几句话，我知道如果我再不跟他多说话，我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了，可是我说不了，我一说，就掉眼泪，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时，我也看见了他的眼泪……

他那么坚强的一个人，那么强大的一个人，眼泪从他的眼里流出来，该是一种怎样的不舍啊。

然后，我悄悄地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给外公拍了张背影，我很害怕那是最后一张背影，但那真的是最后一张。

岁月又一次给我上了一堂分别的课，这堂分别的课我不想再上了。

外公，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