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几百年来，在都昌龟山曹氏家族中流传着一个传说。
老人们说，很久很久以前，龟山曹氏家族因红花之故，触怒了朝廷，几遭灭族之祸。
为了避祸，曹氏族人改为“储丁游向艾……”等20个姓氏，散逸江湖。
是为“红花之乱”。
至于红花是什么、为什么会触怒皇帝、是哪位皇帝，众说纷纭。
02
“红花之乱”传说的源头，或来自《曹氏大成宗谱》谱首曹伯渊的一首诗，后人多以“锡盒诗”名之，谨录于此。
锡盒诗
元翰林院编修伯渊公因红花之故遗锡函，谱帙内有诗十二韵留传后裔，观之者无不兴水源木本之思乎。
诗云：
天子屈英豪，公孙却远逃。
大海藏龙甲，深山隐凤毛。
玉石分真假，金钱定价高。
储丁游向艾，董项蔡祝包。
黄洪蓝陆段，舒藉戴莘饶。
乱因红花起，岁久自归曹。
大清雍正癸丑年（注:1733年） 重修
乾隆三十一年（注:1766年）岁在丙戌 孟秋月重刊
▲乾隆三十一年《曹氏大成宗谱·锡盒诗》。图源：曹申先生
03
元翰林院编修伯渊公，即曹馵（zhù），字伯渊，龟山曹氏16世，其高祖为曹彦纯（曹彦约之兄）。参阅《都昌龟山曹门进士【4】:星汉灿烂·迷雾重重》
宗谱未载曹伯渊生卒年份，仅载其于元代庚辰科（1280或1340年）进士及第，为元翰林院编修。
▲雍正十一年《曹氏大成宗谱·伯渊公像》。图源：曹申先生
从锡盒诗的编者前言可知，锡盒诗乃曹伯渊有感于红花之乱而作，但很遗憾编者未记下曹伯渊作诗的年份。
锡盒诗12韵诗意不算难解，大致为龟山曹氏家族口口相传的故事框架。
但锡盒诗给后世留下了诸多难解之谜。
04
龟山曹氏为避红花之乱而改名换姓，似确有其事。
江西都昌县土塘镇曹朋村，据传其始祖向祖一即为避“红花之乱”由曹氏改为向姓，其后裔1913年全部由向姓改回了曹姓。
▲向家村祖堂，祖宗画像下有诗“祖为红花忤宋君……”。图源：汪国山
明洪武初年，向祖一的弟弟向祖二由曹朋村迁至都昌中馆镇小河向家村，开枝散叶，繁衍至今。
村内族人至今一直沿用两套家谱：一套《向氏宗谱》，一套《曹氏宗谱》，两套宗谱可无缝切换。
向姓始祖“向祖二”，亦称“曹钦二”。
向姓37世为“唯”字派，与曹姓“达”字派同辈。
在向家宗祠的祖宗画像、宗谱上，均载有一诗：
祖为红花忤宋君，逃身改姓自龟分
半毫不浊源流远，一脉无差谱系真
贫贱至宗安失续，富贵非族敢来亲
从头彻尾重修纂，世代相传与子孙
只是不知此诗何人所作、作于何时，此说存疑备考。
此外，在都昌县中馆镇排山等地有一些古墓，墓碑埋在土层的部分刻有“曹”字。
据云，墓主生前不能公开姓曹，就只得用这种方法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认祖归宗。
05
红花是什么、为什么会触怒皇帝、是哪位皇帝，几百年来，扑朔迷离。
清代道光戊戌年（注:1838年），龟山曹氏26世曹文炳为考证“红花之乱”，作《红花难说》，载于彭泽谯国堂《曹氏大成宗谱》。
谨录于此。
红花难说
红花之难，言人人殊，且多俗说，诬其前人，不可为训。
余读元大德癸卯（注:1303年）伯渊公序、至大戊申（注:1308年）伯明公序，皆言裔衍族大，并无遘祸之说，至洪武双峰谱序（注:1395年）始有“壬辰之变，同族多罹于难”之感。
壬辰（注:1352年）去癸卯才四十九年，去戊申四十四年耳。双峰序中前亦张皇巨族，初无感慨序，壬辰难后乃言“遗老晨星落落、后生侥幸苟全”，与红花诗“公孙远逃”语意适符。
由是观之，则红花之难与壬辰之变必非二事。
壬辰为元顺帝至正十二年，乃凤阳刘福通、蕲州徐寿辉、麻城邹普胜诸贼倡乱之明年，寿辉兵陷九江、南康之本年，贼众数十万，俱以红巾为号，红花所以染红巾者也。
今龟山祖祠旁犹有红花涧、红花冲、红花塘之名，当年红花必盛。
红花之难，故老所传，惟谓家山红花常鬻于人，而红巾之贼，适近本境，曹系宦族，谗言易兴，遂以致祸。
按之时地其说，最近理而可信，然则诗中“红花因乱起”之句不曰“难”而曰“乱”，殆指红巾贼而言，谓红花之难因红巾之乱而起。
道光戊戌（注:1838年）
文炳 识
公元一九九三年岁次癸酉 重修
06
让我们简要归纳一下200年前先贤曹文炳《红花难说》的论断。
其一，龟山曹氏家族遘祸之说，最早见于1395年曹双峰（震京）所撰谱序“壬辰之变同族多罹于难”。
其二，红花，是一种染料，“红花所以染红巾者也”。
其三，都昌曹氏“龟山祖祠旁犹有红花涧、红花冲、红花塘之名”，可见家山红花甚盛，“常鬻于人”。
其四，壬辰年红巾军攻破都昌，“贼众数十万，俱以红巾为号”，必然需要大量红花。
其五，龟山曹氏拥有大量红花资源，又是当地官宦巨族，“谗言易兴”，即被诬陷为资助或勾结红巾军。
“遂以致祸”，触怒了朝廷，遂“遗老晨星落落、后生侥幸苟全”。
概而述之，曹文炳认为，“红花之难与壬辰之变必非二事”，也就是说，“红花之难因红巾之乱而起”。
07
综合多方史料，关于曹伯渊锡盒诗及曹文炳《红花难说》，存在一些疑点。
▲乾隆三十一年《曹氏大成宗谱·仕宦》。图源：曹申先生
宗谱载曹伯渊“元庚辰科进士及第”。
元代的庚辰年有两个：1280年、1340年。
以20岁进士及第计，曹伯渊的生年当为1260年或1320年前后。
宗谱载有曹伯渊于大德癸卯年（注:1303年）撰写的谱序。
显然，曹伯渊生于1260年前后较为可信。
于是，问题来了。
如果如曹文炳所言，锡盒诗“红花因乱起”中的“红花之难因红巾之乱而起”。
那么曹伯渊肯定经历了壬辰（1352年）红花之乱，方可感而作锡盒诗。
只是彼时，曹伯渊将近100岁了——这有点困难。
因而，要么，锡盒诗是后人假托曹伯渊之名所作。
要么，锡盒诗中的“红花之故”，不是壬辰之变，另有其事。
嗟乎，诚如先贤曹文炳200年前所言“红花之难，言人人殊”。
或许，真相永远隐藏在历史的迷雾中。
特别致谢：
江西都昌曹志民先生，江西彭泽曹健毛先生
参考资料：
曹志民：《乱因红花起岁久自归曹——“红花乱”原由之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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