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众号湖畔黄昏本期开始，介绍曹彦约的姻亲都昌土塘黄氏。
都昌土塘与龟山（曹彦约故里）相距十余里。
《黄公墓志铭》中的黄公，黄瓌是也。瓌，通“瑰”。
黄瓌(1136~1202年)，曹彦约的岳父，曹士兖、曹士冕兄弟的外公。
曹彦约文集中，习惯以官职或任职地名代称逝者。
本篇墓志铭中，通判公即黄瓌，太府寺丞即黄灏（朱门四友之首），等等。
看官或有印象，曹彦约每每担任“救火”角色。
吾兄之丧，吾从兄枢密院编修官欲表其墓矣，今日月有期，而表文未至。掇其要以藏诸幽，有不可废者。子行虽速，吾从兄之事，宜莫如子详，盍书其事？ 曹彦约《李左藏墓志铭》
前事数月，景仁诸子尝以铭文为言矣……
辞数四矣，距葬且半月，……以日月有期，不暇走远介，谓某闻祭酒公与景仁之事最审也，必使之铭而不可辞。
曹彦约《萧景仁墓志铭》
本篇《黄公墓志铭》亦然。
“太府寺丞灏以族人之谊，许论譔矣。未几，寺丞守漕广右，诏趣行甚亟，秉笔未竟。”
黄瓌的墓志铭，本由族人黄灏撰写，黄灏因故秉笔未竟。
“而通判公之葬，卜日已定，其势不能走数千里介以请，乃俾某述其大略，先纳诸圹。”
有些事耽误不得，故曹彦约临时授命。
《黄公墓志铭》约1700字，载曹彦约《昌谷集》卷十八。
二
土塘黄氏族祖为黄瓌的曾祖父黄寘（寘同“置”），由湖口县沙港分派而来。
黄寘是个富家子弟，其父“居乡有盛德，赀财百万，漫不以加意，赈穷恤乏，无所不尽其力。”
到了黄瓌父亲黄武时，土塘黄氏才开始成为官宦人家。
黄武曾知郴州、汀州，后来因为和秦桧不对付，“奉祠十余年”，类似提前退休。
三
于宋代士人而言，文凭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文凭，则是万万不能的。
曹彦约的首任岳父萧之敏，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1142年进士，官至礼部侍郎、国子祭酒。
黄瓌则是受恩荫而入仕，仅任孝感县主簿，江陵府、潮州通判。
非科举出身，很难做到高位。
黄瓌“娶曹氏，实彦约之姑”，生有三子三女。
次女、幼女分别嫁给了曹彦约、曹彦继。
黄瓌晚年“往来都昌、湖口间，或寓南康城下，惟意所欲。”
1202年腊月去世，享年67岁。
1204年冬月葬于湖口县五石山之北，青山觜之下。
都昌土塘距湖口有几十里路。
五石山大概率是黄家的祖坟山。
叶落归根，所以黄瓌去世后从都昌归葬湖口。
四
黄公墓志铭
01
通判公墓有志铭，太府寺丞灏以族人之谊，许论譔矣。
未几，寺丞守漕广右，诏趣行甚亟，秉笔未竟。
而通判公之葬，卜日已定，其势不能走数千里介以请，乃俾某述其大略，先纳诸圹。
按，南康军都昌县土塘黄氏，分派于江州湖口县之沙谿。
自沙谿而下，至通判公才六世，其族蕃衍，星居两郡者不下十族，多者辄数十家。
而土塘之族号为最盛，则公高祖居士拱实启之也。
居士居乡有盛德，赀财百万，漫不以加意，赈穷恤乏，无所不尽其力，后有仿释氏之说，作龙华会以召天下信士，闻风而来，无不满意，倾囷倒廪不计也。人皆以居士称之，至于今未改。
生子寘，能世其业，号小居士，为土塘族祖。
小居士生子可，累荐试春官不第，教子诗礼，不使为科举碌碌计，后赠朝散大夫。
大夫生汀州使君武，汀州生通判公，
公讳瓌，字少苏，又字继苏，汀州之长子也。母封氏，封太恭人。
趣：同“促”，催促。赀：同“资”
倾囷倒廪：倾倒出粮仓中全部储藏。比喻罄其所有。囷： qūn，圆形谷仓。廪：谷仓。
春官：礼部
02
初，汀州有四方志，以奇节自许。当建炎中兴初，投匦论两河事宜，召问中书，即布衣授招讨司干办，赞大名军，与平剧贼。
田知古招洺州叛人王江等，有奇功，荐于朝，未报，去之。
会李成寇江州，特自外奋入围城，又告急行在所，见谓过计，及遣兵往救，不及事，朝廷旰食，乃上书论军国利害，对执政慨慷愤发，为时论所服。
高宗奇其才，授承务郎，知黄州黄冈县。历婺州义乌县丞，擢知郴州，又知汀州，与秦丞相不合，奉祠十余年，不为屈。
奇节：奇特的节操。
匦：匣子；箱子。武则天时，铸铜匦四个排列于朝堂上，受纳上书。
洺州：今河北邯郸、邢台。旰食：事务繁忙不能按时吃饭。
奉祠：只领官俸而无职事
03
通判公初受遗泽，中乾道七年（1171年）铨选，调德安府孝感县主簿。
秩满，调光化军司理参军，以荐者改宣教郎，知江州德安县，通判江陵府。
丁太恭人忧，服阕，授潮州通判。未赴，以疾自请，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嘉泰二年（1202年）十二月已未卒于家，享年六十有七，官至朝奉郎。
公赋性简淡，不事表襮。事父母为令子，处诸弟为贤昆，与人交和易平直，人不知其有立。
遇事耿耿，势位不能夺，当官治民，一意不扰。雁鹜行不以为便，思有以挠之，不可得也。
孝感本无职业，惟奉诸台差檄，未尝少暇。以剗刷钱粮委之，辄不称意。至剖决狱讼，予夺产业，则皆服其寛平，莫能加损。
在光化四年，未尝以陞改介意。贵游子弟恃荫挠政，守以下皆避其锋。公执法正爰书，不为少屈。
大家豪夺民田，莫辨其伪。公视印文不合，上其奸状，阖郡嗟异。
旧城在汉水北，与敌界错居，得阑入愚民，即欲置死。公言，此皆中原赤子，非奸细，不可杀。狱迟久不上，遂得末减。累政皆信其贤，争推荐之。
今资政殿大学士赵公彦逾总饷湖广，知其举将溢格，犹以公名剡上，且曰：“吾宁坏一举削秩，不可失一贤者。”
故工部侍郎顔公度为转运副使，以收拾孤寒自许。时连岁不擢职司，部内有常员，皆不得磨勘。
顔公初入境，意已属公。公受代即辞去，无顾望色，顔公亟荐之。
秩满：任期届满。光化军：今湖北老河口。
剗chǎn刷：搜集。爰yuán书：判决书。总饷：总领官别称。剡：yǎn，举起。削秩：削职。
磨勘：官员考绩升迁的制度。受代：官吏任满由新官代替
04
德安新减民租，会一岁乏供，数且万缗。
公下车适遭其会，用度不给，州家循习泛敷，廹使取诸民，不肯奉命。曹掾官有所诛求，又不供亿，姑含怒媒孽，欲连坐佐贰。
公言此知县罪，不当旁及，广座肆言，无所畏避。邑民亦诵言不可，势未敢发，遣郡吏物色帑藏，无一毫私意，俸禄外餐钱未尝以例取，其计遂屈。
顾已檄入郡郛，不可中辍，俾摄事佥幕，以便郡政。
佐贰理邑事，眡州家风旨，敲扑深入骨髓，宜治办井井，反不如前时。邑民走诸台，愿终得黄佛子乃已，州家始不自安，乃还旧物。
大资政赵公帅蜀，召还过郡，得其事，津津有喜色。又贻书怂慂之，且言坚忍以事上官，尽力以恤百姓。举贤如此，可以无负。
在邑几五年，终始如一，旁观若不满意。后有改其涂辙，立致祸败，公论亦且不与。
好学，未尝废简册，适意即自赋诗，不可强也。
平居安坐静室，不以世俗事介意。户庭之外，至旬月不一出。所居州县守令有满去不得一见。
遇宾客契合，饮酒奕棋，陶然自得，真乐于接物者。官满俸辄尽，无求田问舍意。往来都昌、湖口间，或寓南康城下，惟意所欲。
下车：到任。佐贰：副职。帑Tǎng藏：钱币和财产。郛fú：外城。眡：同“视”。
05
娶曹氏，实彦约之姑。
子男三人：渭、溱、洎，皆能有立。渭尝以乡老献书登于天府。
女三人，长适同官子蒋槮，文雅有贤誉；次适彦约；其次则彦约弟彦继。
孙男五人：枹、棅、橚、槱、樗。
女八人，皆未有所适。
诸孤将以四年（1204年）十一月辛酉葬于湖口县五石山之北，青山觜之下。
前事十三日而来告期，得渭所书族谱，与蒋槮所亲见德安事实，乃参以平日所闻，撮其梗槩，以志不朽。
至若为铭为表，刻诸坚珉，立于墓道，以利其嗣人，则寺丞事也。
乃为之铭曰：
百世之下，知通判黄公之葬在此，起敬起爱，有不可已。
如其表墓，以俟君子。
槩：同“概”。坚珉： 墓碑的美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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