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画会友
我与刘万里是1960年相识的，他年龄比我小几岁，是兰州画坛的活跃分子，善于交际，认识的人很多，喜欢以酒会友。当时他在正宁路小学当教员，主动打听到我家来拜访我，说他也是兰州师范艺术科毕业的，见了面很热情，称我为学长，聊兰州画坛的人和事，他掌握的信息又新又多。
有一段时间他调到郊区的雁滩乡小学，他也能与农民打成一片，与生产队长盘腿在炕头上喝酒、在农民家留宿。
他家住在新华巷离我家不远，是当时画坛朋友聚会的一个据点，我在那认识了很多人，画家们经常聚在一起搞笔会、聊天交流。有时也一起喝酒猜拳，好不热闹，酒是李大明从百货公司搞来的。经常出现的有师大的教师于衍堂，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专攻人物与骆驼，受过家传，其父于希宁是山东艺术学院的教授，善画写意花卉，对汉代石刻很有研究；在城关区委工作的张敬群，喜画金鱼河虾，家住鼓楼巷，晚上散场后经常与我搭伴回家，一路交流；还有个商业局的魏昆，是画竹子的。
刘万里为人热情，极善交际也非常好学，他曾到西安拜访过赵望云，请教山水画法。多次到北京拜见过李苦禅，向苦禅先生请教国画技法，后来他画鹰的笔法深受苦禅先生的影响，刘万里也以曾受苦禅先生指导为荣，以苦禅先生甘肃弟子自居。在与苦禅先生交往过程中，也得到了先生的几幅画。每次他从北京回来都会邀请画友去他家欣赏先生赠画，与大家分享拜访苦禅先生的情况，对先生的崇敬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家墙上小镜框里，挂有一张苦禅先生在斗方大小的纸上画的一只公鸡，气势汹汹。苦禅先生为人热情豪爽，帮助指导年轻人可以说虚怀若谷，毫无保留。
通过刘万里我结识了当时搞收藏的庄田夫，他是甘肃会宁人，曾在商业局工作过，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在工艺美术社工作。他家住在静宁路，我观赏过他收藏的一些画作，有清代画家奚铁生的山水画、黄谷原的山水长卷、明代陈洪绶的善本书水浒页子，还有插手砚及其他文玩。因为共同的爱好，我们经常往来，交流一些收藏信息。
庄田夫有一天约了我与甘报社总编樊大畏，共同拜访了兰州大学历史系教授赵俪生先生，他是国内著名历史学家，青年时代曾求学于清华大学，参加过“一、二九运动”，是学生运动的活跃分子。他学识渊博，著述宏富。在建国初期，知识分子有一段黄金时期，收入高、稿酬多受人尊重。他有两大嗜好，听戏与收藏，他的主要积蓄几乎全部换成了字画文物。他阅历丰富，辗转南北，珍藏的字画非常丰富，都是精品，我们在他家整整看了一个下午。主要是明清时期的古画，文征明的就有几张。这是我在兰州见过的品种最多、档次最高的私人藏画。后来听博物馆的翟广炜讲，文革中赵俪生担心红卫兵抄家画保不住，就把这批画全部捐给了省博物馆，自己被下放云南。文革结束后，他回兰州找博物馆想把画再要回来，画已经全部登记造册成为国家财产不可能归还。他是兰州大学历史上最著名的两位学者之一，“文有赵俪生、理看郑国锠”。郑国锠是我国细胞生物学的奠基人，其在甘肃知识界的地位可想而知。
1976年四人帮垮台后，兰州市在中央广场竖了一块宣传栏，市委宣传部长何英亲自负责，主要由刘万里、范有信、董吉泉三人负责定期更换，张贴时事政治宣传画。
三人在兰州画坛很活跃，刘万里以画鹰见长，范有信画的骆驼很有名，绰号“范骆驼”。刘万里非常勤奋，1972年，他和董吉泉、范有信一道赴河西走廊实地写生，体验生活。途中路过永登县，刘万里与董吉泉两人专门到县委家属院我家看我，两人乘北京吉普，头戴鸭舌帽在院子里打问我家，这身打扮县城里的人哪见过，院子里的孩子都传说我家里来了俩特务。回兰后刘万里和董、范合作创作出《六盘山》巨幅山水人物画。1973年他又和董吉泉等人奔赴甘南，与董创作出《农林牧副渔》五条屏年画，在全国出版发行，深受群众喜爱。
70年代中期以后，是刘万里画艺臻于成熟的黄金时期，他画了不少老鹰，为众多甘肃收藏者所珍爱。他与甘肃画家郭文涛、佘国纲、董吉泉等共同创作出《甘肃石窟》四条屏山水画，由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参加了全省美展，荣获二等奖。
我认识董吉泉很早，1962年我在省民委帮忙为北京民族文化宫甘肃厅更换补充时，王福增领来一个师大美术系的学生实习，就是董吉泉。他家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静宁路石头巷子里，应该也算街坊近邻，说起来两家还有点渊源，他父亲是个泥瓦匠。1972年我回兰州后，整修住房，我家西房水泥地就是他父亲帮忙铺的。上世纪80年代他当了市文化馆的领导。
董吉泉青年六零年，困难时期，就读于常书鸿掌门的兰州艺术学院，接受了系统的专业美术训练，基本扎实。八十年代曾师从秦岭云专攻山水画。秦岭云的山水，将速写溶于笔墨线条之中，笔中有墨、墨中见笔、色墨交相呼应，自成一派。他有枚印章“介子园外”。他的山水画不见传统的孤山野岭的荒凉，是脱胎于写实的升华，洋溢着暖暖的生机。董吉泉深得老师精髓。后来他主持兰州画院与兰州美协工作，游历名山大川，感受西北民俗民风，创作题材主要表现西部高原大漠风光与石窟草原风貌。表现手法博采众长，没骨、重彩、泼墨都有运用。作品构图奇崛、气势宏大、气韵不凡，雅俗共赏。
在刘万里家里还认识了一位专门画老鹰的李云山，河北人，是铁路小学的美术教员，比我大十多岁。他非常崇拜李苦禅先生，专心研究和学习先生的画法，言语间经常提及苦禅先生。他回河北老家顺便去北京，多次拜访过苦禅先生，有两幅苦禅先生的画，其中一幅是芭蕉鸬鹚。他也带自己的画请先生指点，有些得意之作还请先生题上了字。回到兰州请我去欣赏这些画作，谈及在北京时苦禅先生还提到我。
他的信息很多也很新，他曾找我问我那几张苦禅先生的画是否出售，有人愿出高价求购。那些画凝结了先生对我的深情厚谊，我不能见利忘义，当然不肯。河南艺术师范有个教师何志伊花鸟画得不错，李云山有一次回来，带了一些他的画向我出售，我觉得很有水平，就买了一幅收藏。
我还认识一位铁路三中的美术教员陈其光，天水人，西北美术学院毕业画水彩画的。铁路职工有一项福利，就是每年有一次免票乘火车旅游的机会，他每年暑假乘火车四处跑，是个高产画家，全国各地、名山大川都有他的足迹，画夹不离身、走到哪画到哪。我和翟广炜一起去他家欣赏他的画作，他画了很多风景画，黄山、泰山、峨眉山等等。据他讲有些山实在太大了，除攀登游览外，只能草草画个大样就要赶路下山，等回家后再慢慢修改重画。他出版了一册画集，送了我一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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